義大利想當「數位遊牧地」（上）：逃脫辦公室的遠端工作大時代
示意圖。「數位遊牧」這種以自由爲核心工作模式，深深擄獲諸多工作者的偏愛。 圖／維基共享
編按：「數位遊牧」的工作模式由來已久，自疫情期間全球許多企業不得不採行遠端工作之後，更爲盛行，如今「數位遊牧民族」人數早已是疫情前的數倍，這種以自由爲核心的工作模式深深擄獲諸多專業人士偏愛；而對觀光大國義大利來說，具備專業能力與一定消費力的數位遊牧民族，也是政府期望透過簽證政策吸引而來的羣體。
義大利政府在2022年3月通過Sostegni ter法令修正案，當中確認了「數位遊牧與遠端工作者簽證」（Nomadi digitali e lavoratori da remoto），藉由簡化申請流程，期望有效吸引非歐盟公民的高等專業人才。
事實上，義國現行工作簽證種類中，已存在類似的特殊條款——若工作性質符合限定類別（例如：學術人員、職業運動員、表演藝術家與技術人員、護士等...），由僱主（義大利或歐盟境內組織和公司）向主管機關提出並獲得工作授權之後，該名非歐盟公民的受僱者就能申請簽證，且不受外籍工作人員入境配額影響。而數位遊牧與遠端工作者簽證則是更進一步地免除了工作授權的步驟，意即不需要受僱於義國或歐盟區公司，甚至是自僱者也可以申請，同時得到最長爲期一年的義大利居留證。
作爲旅遊勝地的義大利，擁有深厚的人文底蘊與美食文化。不僅是至今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紀錄中擁有最多世界遺產的國家，其多元景觀也能滿足各種類型的健行客及探險家。 圖／法新社
作爲旅遊勝地的義大利，擁有深厚的人文底蘊與美食文化。不僅是至今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紀錄中擁有最多世界遺產的國家，其多元景觀也能滿足各種類型的健行客及探險家。同時，政府積極強化數位基礎建設與5G行動網路，在2021年開啓了國家數位轉型計劃（Italia Digitale 2026），主要目標是在2026年高度提升公部門與公共服務數位化程度，以及縮小數位差距，當中包含完善全國性超高速網路（ 1 Gbps 的下載速度和 200 Mbps 的上傳速度，預算約38億歐元 ）。
義大利尚未開放辦理這項新簽證，目前針對申請者的相關規範，已知需持有符合條件的醫療保險，同時尊重國家法律體系中的財政和繳款相關規定，其餘執行細節仍待政府決議。
不過，這項決策顯示義大利決定擁抱這波國際新趨勢——全球已有數十個國家爲遠端工作或數位遊牧者提供簽證與居留許可，原因在於該族羣具備有別於一般旅客的潛在益處：這些停留數週至數月的數位專業人士，他們的消費力與技能會是活化當地經濟與創新的機會。許多公司在過去三年因應疫情影響而允許員工遠距上班，更是加速這股「隨處工作」（WFA: work from anywhere）風潮。
圖爲一名在米蘭的咖啡館中遠端工作的男性。 圖／路透社
義大利聖洛倫佐海灘。 圖／法新社
▌逃脫辦公室之後？尚待定義的「數位遊牧」
數位遊牧（digital nomad）一詞被認爲是由牧本次雄和梅樂斯（David Manners）提出，於1997年出版的〈遊牧上班族：數位時代的新生活工作方式〉（Digital Nomad）一書中，將本詞定爲書名。在電子商務開始茁壯的背景時代，該書指出全球性網路發展，以及輕便又便宜的各項電子產品發明將使人們擺脫時間與空間的限制，從而有機會審視既定的生活模式：
「我是遊牧者或定居者？」
根據數據統計，2022年僅在美國就有1,690萬人自稱數位遊牧者，人數相比於2019年（ 730萬人 ）上升了131%，他們擁抱科技的可移動性，希望在辦公室之外找到另一種有效結合工作與休閒的模式。遊牧者移居地點也許是國內其他城市，也可以跨越國界到世界另一端。他們可能是公司僱用的遠端工作者，或創業者、內容創作的自由業者、身兼數職的斜槓人士，都是藉由網路科技獲得選擇生活的自由，而「自由」正是數位遊牧的核心。
在加勒比海島國巴貝多於2020年6月推出世界第一個遠端工作者簽證（Barbados Welcome Stamp）之前，已有許多跨國旅行的數位遊牧者以免簽證優惠或旅遊簽證遊歷世界。
由於是結合「工作」與「自由」的行程，相較於一般旅客，遊牧者更多了一種生活責任感。爲了有效規劃事業藍圖，他們在網路社交平臺與部落格交流租屋消息、WiFi熱點位置、當地生活成本、英文普及度與居民友善程度、遠距工作機會、地方安全資訊、共享辦公室租金及環境、政府對外政策與稅務條款，或不同醫療險與意外險的使用心得等。2015年之後，更陸續出現大型數位遊牧社羣網站、超過千人蔘與的國際性論壇與工作坊，以及爲該族羣量身訂做保險或旅行團的企業。
在電子商務開始茁壯的背景時代，全球性網路發展與各項電子產品，使人們擺脫時間與空間的限制，從而有機會審視既定的生活模式。圖爲義大利米蘭一名遠距工作的男性。 圖／歐新社
然而，這個族羣至今尚未有單一定義。光是移居頻率就有不同討論，例如威靈頓維多利亞大學旅遊管理資深講師納恩伯格（Ina Reichenberger）區分數位遊牧民族爲3個等級，等級一是可以靈活決定工作地點但並未進行旅行；等級二是保留永久居留權並利用機會更廣泛地旅行；等級三是放棄永久居留權並致力於流動性生活。
數位遊牧平臺Nomad List則在網站說明中指出，遠距工作的旅行者就如同傳統的遊牧民族「遵循固定的年度或季節性遷徙和定居模式」，他們普遍喜歡攝氏23度左右的氣溫環境，會根據季節移動。該網站也指出「數位遊牧者」這個詞彙在過去一直被使用與濫用，包括用於可疑的線上課程和快速致富模式中。因此，許多在旅途中的遠端工作者對於使用該詞來描述自己抱持謹慎態度。
「這個新詞並未描述一個特定的專業類別、一個明確的目標族羣，甚至是精確的執行方式」，義大利數位遊牧計劃創辦人馬泰伊（Alberto Mattei）建議持更開放的思維看待，「比起執行方式，我認爲以生活方式來談論數位遊牧主義會更正確。一種理解工作及生活的新模式」。
倫敦大學學院人類學研究員庫克（Dave Cook）則將數位遊牧者定義爲「使用數位技術遠端工作，他們有能力同時工作和旅行，對移居頻率和位置選擇有自主權，每年至少訪問三個不屬於自己、朋友或家族的地方」，並區分該族羣爲五種類型。他認爲傳統印象中的數位遊牧者屬於「數位遊牧自由業者」；而疫情之後快速增長的類型則是「受薪數位遊牧者」（擁有全職工作）。
COVID-19疫情之後，全球「受薪數位遊牧者」的數量快速增長。圖爲義大利杜林街頭，一名正在使用手機處理事務的女性。 圖／路透社
▌數位遊牧簽證期待的對象
義大利官方將數位遊牧與遠端工作者定義爲：「爲第三國公民，使用資訊技術工具進行高等專業工作，這些工具使他們能獨立進行遠端工作或是爲公司工作，即使該公司並未在義大利境內註冊」。
2023年初甫推出數位遊牧簽證的西班牙指出該簽證是爲了「任何計劃居住於西班牙，爲位處西班牙國家領土之外的公司或僱主（或是自僱人士）遠距工作，並僅限使用電腦遠端和電信技術媒體與系統的外國人」；數位科技大國愛沙尼亞，同時也是歐盟第一個開放這類新簽證的國家，其定義則更爲簡要：「須證明您能不受地點限制地使用電信技術工作」。
關於具體申請條件，因應不同國情而有細節差異，通常包含以下數點：必須爲境外公司或業主遠端工作、最低收入要求或財務證明、符合入境國規定的醫療保險，與申請簽證相關費用。
最低收入要求是要確保簽證申請人有足夠資金能在入境國生存無虞，通常與當地生活成本或基本工資相關。除了極少數無限制，根據各經濟體發展程度不同，範圍從月收入約9百美金（此爲參考數字，實際金額會因當地政策或美金匯率改變而不同）到無明確數字（百慕達寫着：「可觀財富或持續性年收入來源」）不等。
義大利決定擁抱數位遊牧興起的這波國際新趨勢，計劃以提供簽證便利，吸引有一定經濟基礎的遠端工作者到來。 圖／路透社
從相關簽證規定的描寫可看出，政策偏好吸引有一定經濟基礎的遠端工作者。多倫多都會大學一項研究則指出，「最近引入數位遊牧簽證的政策顯示，主辦城市和國家希望藉由接待相對富裕的環球旅行者以獲得預期好處，且無需向他們提供任何形式的社會保障」。
義大利數位遊牧民族協會在2022年進行的調查結果也展示類似的預期目標形象。爲了解有興趣到義大利體驗數位遊牧生活的國際遠端工作者，該協會與Airbnb在2022年合作完成2,251份問卷調查。數據顯示，受訪者多數爲高知識份子（42%擁有學士學位，31%擁有碩博士學位）；平均年齡爲37歲；具備穩定工作（52%爲公司職員）；從事行業前三名爲傳播與行銷（27%）、教育與培訓（14%），以及資訊業（13%）；46%的受訪者有數位遊牧經歷，54%希望在未來嘗試這種新生活方式。
具備專業知識與收入來源，數位遊牧者因此與傳統移民不同，在於他們「不是爲了尋找工作，而是爲了尋找更適宜生活和工作的地方」。當中有42%的受訪者願意在義大利停留1至3個月，25%願意停留3至6個月，顯示該族羣有別於一般旅客，能爲接待他們的社區提供新的經濟機會，「他們在原籍國創造收入，並在他們選擇停留中長期時間的地區消費」。
▌下篇接續：〈義大利想當「數位遊牧地」（下）：外來的遠端工作者，本地的轉機或威脅？〉
數位遊牧者具備專業知識與收入來源，因此與傳統移民或一般旅客不同，能爲接待他們的社區提供新的經濟機會。 圖／哈佛商學院
責任編輯／賴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