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創新之光照亮生命之路”——樊代明院士談我國首部CACA指南

新華社北京9月25日電 《經濟參考報》9月25日刊發文章《“以創新之光照亮生命之路”——樊代明院士談我國首部CACA指南》。文章稱，從13000多名專家的傾情付出，到3000萬字、100斤重的鴻篇鉅著；從爲時連續15個月、逾27萬里路程、整整100場不同內容的全國推廣活動，到線上線下傳播累計觸達受衆數以億計人次；從“腫瘤防治　贏在整合”的整合醫學理念的提出，到築牢民族復興健康根基的情懷……

9月24日，第100場“CACA指南”發佈精讀巡講活動在北京舉行。至此，由中國抗癌協會和中國工程院整合醫學發展戰略研究院聯合組織的我國首部《中國腫瘤整合診治指南》（簡寫CACA指南）大型推廣發布解讀活動，正式落幕。

在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抗癌協會理事長樊代明看來，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我們要以創新之光照亮生命之路，開啓中國原創腫瘤醫學發展新篇章，賦能學科建設、助力臨牀實踐、提高腫瘤防治水平，築牢民族復興健康根基。”當日，樊代明在接受《經濟參考報》記者獨家專訪時如是說。

記者：樊院士好，首先祝賀“CACA指南精讀巡講”活動圓滿收官。3000萬字、100場、27萬里、數以億計人次……您能介紹一下CACA指南和推廣活動的大致情況麼？

樊代明：過去五年中，中國抗癌協會秉承整合醫學理論，以“腫瘤防治　贏在整合”爲核心理念，編寫《中國腫瘤整合診治指南》，成爲開創我國首部本土腫瘤指南建設的里程碑工程。CACA指南由中國抗癌協會和中國工程院整合醫學發展戰略研究院聯合組織13000多位權威專家編寫，331名（人次）兩院院士審評，指南覆蓋53個常見瘤種（瘤種篇）和60個診療技術（技術篇），共計113個指南。指南聚焦中國人羣的流行病學特徵、遺傳背景、原創研究成果及診療防控特色，是適合中國國情的腫瘤指南規範體系。同時，指南英文版同時出版發行並向世界86個國家分批推送，指南還包括46500道試題加答案，內容共計3000萬字，重達100斤。部分瘤種與技術指南，已翻譯爲越南語、緬甸語等16個語種，帶動“一帶一路”共建國家腫瘤防治事業的發展。

去年2月至今年9月，中國抗癌協會組織600餘位專家，在全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以及香港、澳門特別行政區利用每週週末兩天，開展不同內容的“CACA瘤種指南系列發佈和精讀巡講”38場、“CACA技術指南系列發佈暨精讀巡講”62場，共計100場，總行程逾27萬里，300餘位（人次）院士、來自93個與醫學相關的國家一級學會的95位會長或副會長與會/在線點評，百餘家中央媒體及多家地方媒體直播或報道。通過全國醫務工作者和公衆線上線下參會以及觀看、閱讀等，活動累計觸達受衆超過25億人次。

記者：醫學上創研CACA指南，好比工業上定規範定國標，過程複雜，任務艱鉅，的確是一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工程。當時推出這一工程的動因是什麼？

樊代明：當前惡性腫瘤（癌症）已位居嚴重威脅人類健康的重大疾病之首，全球癌症負擔不斷加重。隨着社會人口不斷老齡化，生態環境生活方式變化，我國癌症發病率、死亡率持續上升，成爲嚴重影響國民健康的重大公共衛生問題。

最新統計顯示，2020年我國新發癌症病例457萬例，死亡300萬例，約佔該年全球癌症發病和死亡總數的23.7%和30.2%，中國癌症新發和死亡人數均居全球第一。大致而言，腫瘤診療的費用通常是其他常見疾病5倍以上。

《“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提出，到2030年實現總體癌症5年生存率提高15%的戰略目標。長期以來，我國在現代醫學發展之路上，跟蹤的多、創新的少，尤其是我國醫學源頭創新和突破性技術創新，離國際一流水平還有較大差距。對腫瘤這類高度異質性疾病，規範化診療的推廣是提高整體診治水平的關鍵，也是腫瘤診療高質量發展、提升患者5年生存率的重要舉措。然而，作爲腫瘤診療基礎和依據的指南，我們一直在追隨國外，靠翻譯照搬國外的一套證據評價體系，適合國人自己的指南卻長期缺位。

國外的腫瘤診療指南，對我們固然有一定作用，但基於以下認識，本土指南創建勢在必行；

不是所有指南都水土相和。與國外相比，中國人人種不同，生活環境不同，生活習慣不同。中國病人有自己的特點，中國醫生有自己寶貴的經驗。外國指南可以參考，但照搬照抄或照譯，多數水土不和、療效不佳。比如，美國的指南可使美國的腫瘤病人五年生存率達70%，而這個數據在中國只能達到40%；

不是所有指南都一成不變。外國指南總在變，因爲不完善甚至有錯誤。指南每糾錯一次，都是以病人生命爲代價，我們不能等到國外改正後再被動糾錯；

不是所有醫生都能按指南行醫。我國幅員遼闊，各地發展不平衡，腫瘤診療水平也參差不齊，很多醫生畢業後很難得到長期、先進、系統的臨牀培訓；

不是所有院校都用指南施教。有的大學醫學教材是5年前編寫的，展現的又是更早5年前的知識，可能學生一畢業以前學到的東西就要淘汰更新；

不是所有醫政都按指南施管。因爲缺乏適合中國國情的本土指南，有時腫瘤的防治管理是無規可依，只能按各地文件、紀要、辦法行事……

記者：具體而言，CACA指南創新體現在哪些方面？

樊代明：CACA指南有好幾個“全球首部”，例如全球首部以“整體整合（HIM）”學術思想統領全篇的指南；是首個真正將中西醫整合理念應用於腫瘤防治的指南體系；也是首部重視中國醫生經驗，依靠病人療效爲據的指南。

具體而言，包括：其一，是以“整體整合（HIM）”學術思想統領全篇的指南。CACA指南由瘤種篇與技術篇兩部分組成，其中瘤種篇53計（謀），聚焦“防－篩－診－治－康”，形象地講：防爲上計、篩爲大計、診爲妙計、治爲生計、康爲遠計。技術篇60技（招），聚焦“評－扶－控－護－生”，形象地講：評爲首招、扶爲高招、控爲實招、護爲新招、生爲絕招，將“全人、全程、全息”的醫學發展理念貫徹始終。因此，CACA指南研製成功，很快得到國際關注，中美、中歐、中澳、中拉、中非腫瘤高峰論壇先後召開，世界各地的頂級腫瘤專家與會，論壇同時通過互聯網向世界傳播。

其二，聚焦中國人羣的流行病學特徵、遺傳背景，全面納入中國本土的原創研究成果。隨着CACA指南在全國各地巡講，目前已有222所醫科相關高校（包括香港、澳門特區）將其引入校園，以解決長期醫學教育內容滯後的問題，爲新醫科建設作出了貢獻。

其三，是真正將中西醫整合理念應用於腫瘤防治的指南體系。傳統中醫學所倡導的“整體觀”，與本指南的“整合理念”深度契合，中醫藥的學術思想和技術方法也在CACA指南中獲得全面體現和採納。從理念到實踐，從輔助西醫的“減症增效”，到展現獨特價值的“扶正控癌”，中醫在腫瘤全程管理中都產生了巨大價值。

其四，是創建腫瘤器官保護系列指南。腫瘤細胞與生俱來，是每個生命的組成部分之一，人人體內都有癌細胞，無法全部消滅，健康人體依靠自然力，與腫瘤“共生”。同時，一半以上腫瘤病人的死亡並不是因爲腫瘤本身，而是各種控瘤治療對相關正常器官的損傷、甚至衰竭。在世界上各種指南中，都是把器官損害歸入疾病的併發症或治療手段的副作用中，沒有從系統論的整體視角認識到腫瘤與器官損害的重要關係。而CACA指南高度重視呵護自然力，充分認識到避免器官組織損害是實現腫瘤防治的關鍵，在腫瘤發生、發展及治療全過程中努力實現“免疫重建”。

其五，提出用“控癌”全面替代“抗癌”的理念。整合醫學指出，人人體內都有癌細胞，但只有少部分人長腫瘤，這是因爲人體有“自然力”。在這一理念的指導下，包括肝臟保護、肺臟保護、神經保護、血液保護、發育保護、生育保護等在內的15個器官保護指南應運而生。逐漸從“與癌戰鬥”轉向“與瘤共生”，將腫瘤作爲慢性病對待，發揮人體“自然力”加強癌症防治是未來醫學發展的方向。

記者：您如何看待CACA的未來發展前景？

樊代明：CACA指南吸收了國外指南的長處，規避了國外指南的短處，突出了中國醫生、中國醫學的獨到之處，體現了我們的文化自信。

今年3月，中辦國辦印發的《關於進一步完善醫療衛生服務體系的意見》明確要求，到2035年，形成與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相適應，體系完整、分工明確、功能互補、連續協同、運行高效、富有韌性的整合型醫療衛生服務體系。可以說，CACA指南的推出，是落實這一要求的重要舉措。

同時需要指出的是，CACA指南越來越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中引起重視。爲此，我們在國內相關省份建立了8箇中心，其中新疆中心面向中亞五國，廣西、雲南、廣州中心面向東盟各國，寧夏中心面向阿拉伯國家，內蒙古中心面向蒙古國，黑龍江中心面向俄羅斯，遼寧中心面向朝鮮，通過翻譯成16個小語種、外派專家走出去、接收學者請進來的辦法，宣傳理念、帶教技術，使CACA指南造福“一帶一路”沿線民衆。

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中國CACA指南，將爲人類攻克癌症難題、共建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做出積極貢獻。（記者樑倩、實習生萬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