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謙/西瓜 西瓜

曾梵志先生繪畫的作品─西瓜。圖/姚謙提供

當我在日本四國的今治市吃着瀨戶內海旅行的最後一天晚餐,那是一頓特別豐盛的和牛火鍋,慰勞自己這一段半自助大量體力付出的旅行;用餐時與廚師聊天、聽他解說牛肉,同時聽他介紹擡頭掛在牆上電視報導的年輕柔道選手,忽然插播當地氣象預報:預告着隔兩天後瀨戶內海的梅雨季開始。我心想,莫怪這幾天的旅程都是風和日麗、溫度不高不低,原來這裡的春末讓我趕上,夏天才剛剛要來。在我轉往東京待了三天後返回臺北,已經是個讓我措手不及的盛夏了。

這也是我少有的一整個六月待在臺北的經驗;那高溫、那午後的雷陣雨,讓我吃足了苦頭,因爲巨雷居然打到我家附近!瞬間讓家中許多弱電機器、電線、保全系統都損壞了。其實我也是花了兩個星期去慢慢發現自己家被損壞了什麼,也同時把家中許多邊邊角角不常使用的電器都逐一檢視,因爲一記雷擊還真打翻了我的生活;聯繫着很少聯繫的廠商、從修復到整個機器系統的重換,我如盲人摸象地探索一遍;這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雷擊的損失。

2024年的確是個艱苦的一年,先地震後雷擊;這二週,我總是安慰着自己,是老天要我從另一個角色再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屋子。算算住進這個房子十年了,坦白說我就是享用它、並未真的瞭解它;這下可好,我算是完全摸清楚家中每一層的電路開關與相互對接關係。經過雷擊才發現,許多機器的型號已經不再生產,特別是門鈴對接保安系統,這一壞真是傷透腦筋,於是保安系統也全部重新更新。彷彿老天讓我用二週時間又一次地去認識我自己的房子。

然而在家中等待工人的修復,跟設計師組成每個電源開關的檢查,和物業保全系統重新設定裝置;在這暴熱潮溼的六月裡,即使開了冷氣降了溫,內心和身體仍強烈地需要冷靜涼感的安慰;自然我想到了消暑解渴的方法,就是吃西瓜。我曾好奇問過許多朋友,他們對抗熱浪的方式,大多的迴應是可樂或者冰品;很奇怪,我自小,世界上只有西瓜能夠在盛夏時安慰得了我。可能因爲我的出生日正好是夏至,也是西瓜高產期;西瓜一直是我夏日的必需品,也反應在我的藝術收藏裡,不知不覺我也收藏了許多藝術家以西瓜爲主題的創作。

我想創作者想描述的東西應該都是心有所求的。特別是我收藏了一件曾梵志先生繪畫的〈西瓜〉,那如落地而不規則開了口的西瓜,那是他在創作進入全盛期前的一件作品,也是他較少出現卻被較多討論的時期作品,在面具系列之前,也是在創作了幾件特別盛名的〈協和醫院〉同時所繪。〈協和醫院〉的內容和切入觀點與英國佛洛伊德、培根某種影響,在九十年代對於一位年輕創作者來說,那應該是如雷電交加的啓發而冒出的火花;那時期曾先生的創作都是直視生命,對於存在、對於物質的探索,這樣的探索激情繁殖創作時的獨有語彙,之後才延伸出他盛名高價的「面具系列」。

我聽一位親近他的朋友說,那些年夏天,他總會畫一幅西瓜,甚至拉上自己的女兒一起畫。其實在面具系列後,也有西瓜的描述創作,但是已經是另一種姿態了;九十年代所繪紅色的果肉如血肉之軀,是年輕時纔有的勇敢直視。

關於西瓜的創作,我想我應該還是會繼續尋找與收藏,例如我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葉子奇先生也曾所繪的西瓜,可惜在二手市場已經一直未見人釋出。當每年夏天我吃着紅果肉的西瓜、對應着盛夏,而在精神上也隨時所需要的降暑與安撫,可能就得靠一些有的西瓜有關的創作來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