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母寮尋香

散文

彎彎曲曲的巷弄，保有時光淬鍊後的痕跡，殘存着古時曾爲河道的記憶。地底下殘存的德慶溪溝渠，仍叨叨絮絮低語，似乎想告訴地上的人們過往風華。曩昔國姓爺大軍循水道踏上這片土地，頭暝駐紮的尖山而今成了開臺聖地，亦是熙攘的鴨母寮市場旁的靜謐之域。步行離開廟埕不久，一股濃郁香氣，在空氣中散開流動，隨興愜意是許多人共同的生活記憶。

市場忙碌躁動的人流，讓周遭空氣鼓動起來，百味叢集，人聲鼎沸，刺激着買氣更加熱絡。即便店家位在不起眼處，沉澱的老味道，有了如同錨定般的深沉。市場的節奏反映着一地的日常，每日擠滿尋香而來的饕客，等着餵飽飢腸轆轆的腸胃。在這裡吃食不以新奇取勝，是以尋常爲傲，平凡卻講究。從市井布衣的吃飽，到仕紳名流的吃巧，應接不暇的歲月，某些如故，有些創新，庶民精神長存。

斑駁脫漆的招牌，見證店鋪的老。從昔時青絲濃密，到今日白髮稀疏，平凡的日子、尋常的煙火，一爿店養活了一大家子，也養刁了衆人的嘴。掌杓者駕輕就熟的動作，都是輕巧間見力道。碗裡的麪條樸實無華，炭味飄香，循祖傳心法，規矩等待是第一步。用舌尖尋訪，當這口魂牽夢縈吃下肚，舌尖上的記憶就能代代相傳。某些菜色，一旦有了感情，吃起來就有牽腸掛肚的黏性。從竹籠裡蒸騰出來的白煙，彷若前往桃花源的迷霧，引人期待。假如缺少對工序與實務的堅持，那口口聲聲所謂的傳統，只不過是虛假的幻象，並不持久。然規矩非一榫一孔般都不能更動，與時俱進，才符合潮流。

臺南，庶民文化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存在着，明確而熱烈，適合用食物來認識這座城市的歷史。飲食，是文化的累積，也是生活的點滴，經歷代相傳，蒂固成人心依賴的滋味。坐在椅凳上吃頓飯，讓節奏緩慢下來，看着往來的身影，感受生活的氣息。獨特的味道，建構了空間屬性，成了臺南人共有的味覺記憶。也許有些味道，會隨着時間變遷、轉移、乃至於中斷，不過這都是屬於一家店的故事。故事只會暫停不會完結，因爲你我都是說故事的人，這座城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