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票的報復：首爾兵敗如山倒終結的「文在寅不敗神話」
南韓首爾、釜山的「兩都大選」，最終在民調不意外的狀態下，以文在寅政權的「壓倒性大敗選」爲結局——但這足以成爲南韓保守派，自朴槿惠醜聞下臺之後的反攻號角嗎？ 圖／歐新社
南韓兩大都市——首爾與釜山——市長補選結果出爐，保守派國民力量皆以極大差距擊敗共同民主黨勝出，獲得執政權，候選人吳世勳更是睽違10年「華麗迴歸」市長一職。近5年來，在歷次選舉「戰無不克」文在寅政權與共同民主黨，初嘗敗仗，讓國民力量士氣大振，但面對明年總統大選，仍將有許多艱困考驗…
前情提要：〈文在寅的期末考危機：首爾市長補選與南韓進步派「翻車之戰」〉
前情提要：〈文在寅的期末考危機：首爾市長補選與南韓進步派「翻車之戰」〉
▌睽違10年重返首爾市廳的吳世勳
「各位首爾市民，我要真心致謝，這是個該感到高興的瞬間，但積壓在我心中的責任感無法壓抑…選民在這危篤時機，再次給我工作機會，我就看作是各位民衆對我的至高命令，要我熟稔地儘早將堆積如山的市政課題一一解決，好好擁抱我們許多活在痛苦之中的民衆。」國民力量當選人吳世勳說道。
就在選前最後一天，吳世勳纔在造勢演說中高喊：「我一定要當選！我想讓那位（被性騷擾的）女職員，往後安心從事各種工作！」確定當選後，他則表示：「遭樸元淳性騷擾的受害人，從今天起我會好好準備，讓她能安穩回到工作崗位。」
遭性騷擾的被害人律師金在蓮則表示：「（被害人）當看到吳世勳候選人確定當選，想起這段期間所遭遇的痛苦，和家人們一起哭了。」被害人並說道：「請幫我（跟吳當選人）轉達，我不會忘記，也感謝他的體察關心。」
自2011年下臺後，吳世勳歷經人生低潮，兩次在首爾競選國會議員失利；如今睽違10年，他迴歸首爾市廳，重新履行任期只剩下1年2個月的市長工作。
「首爾市民們...在確認勝選之後，在開票中鬆了一口氣的吳世勳（圖中着西裝者）。 圖／歐新社
▌民主黨兩大都市「崩盤」翻轉
這回市長補選，在首爾市，吳世勳以57.5%的得票率，大勝共同民主黨樸映宣的39.1%；而在釜山市，國民力量候選人樸亨埈，更以64%的得票率，擊敗只有33%的共同民主黨候選人金榮春。2018年地方選舉，首爾25區和釜山15區，都由共同民主黨勝出，但3年過後兩大城38區「全部翻紅」。
儘管事前民調，國民力量已大幅領先，但共同民主黨仍對外宣稱「害羞的進步派票源」（「SHY進步」）會在選舉當天涌現，會讓差距拉近甚至小幅逆轉，但這份期待並未實現。
在投票結束、開票作業啓動時，共同民主黨候選人樸映宣，並未和黨內高層一起在黨部內觀看選舉結果，直到晚上10點才現身。記者們在電梯間圍堵詢問感想時，樸映宣先是向選民道謝，然後帶着難堪與無奈的神情說道：
「對各位選民給予鞭策，我認爲要以謙虛的心接受，繼續走下去。」
臨危受命出戰首爾市長補選，但被執政黨公屋炒地皮風暴與前市長樸元淳性騷擾案拖累的樸映宣（圖），終究是徹底慘敗、無力迴天。 圖／樸映宣競選總部
▌各世代「審判」、「報復」心理強烈
距總統大選剩下不到1年，最具指標意義、而且長期以來都是進步派大票倉的首爾，這回已出現各世代、各區域與選民鬆動脫離的現象。在歷屆補選投票率多未達50%的低迷情況下，這回首爾市長補選投票率爲58.2%，與2018年地方選舉時的59.9%極爲接近，顯示選民「投票審判」的意味相當濃厚。
在首爾市內，傳統上以民主黨佔上風的江北地區，投票率皆低於平均值；反而是經濟條件與高社經地位，或擁有多房產選民的江南地區，投票率則名列前茅，而且吳世勳領先樸映宣的幅度也越大，反映出傳統民主黨支持者失望，江南地帶選民更對政府打房和調高不動產持有稅率的政策，感到不滿。
南韓三大電視臺公佈的出口民調交叉比對結果顯示，各年齡層選民中，除40歲世代男性較多投給樸映宣外，其他性別年齡層，全由吳世勳領先。值得注意的是，有超過15%的20歲世代女性選民，投票給兩大黨外的候選人。
首爾市選民投票的「世代年齡層」分析，顯示了選民「投票審判」的意味相當濃厚。 圖／作者楊虔豪譯自《KBS》
圖爲選前之夜拼命造勢的樸映宣支持者。在兩都大選中，原本是進步派支持者骨幹的年輕選民，羣起放棄了共同民主黨的候選人，這也爲明年3月的南韓總統大選，投下了一記風向震撼彈。 圖／美聯社
事實上在其他小黨候選人中，出現許多女性主義或重視性少數者政策的競爭者，能看出相較於年長階層，年輕女性選民對性別平權議題更爲關心。
自文在寅總統上任後，執政的進步派共同民主黨在歷次選舉中「攻無不克」，在地方與國會選舉，都獲壓倒性勝利。
但新冠疫情長期化，面對連串社交與營業限制措施，政府未及時給予援助，許多中小自營業者只能苦撐或關門，中老年選民漸感無力；兩大市長遭揭發性騷擾，民主黨消極應對，也引發對性平議題較重視的年輕世代選民失望。而打房不力、房價高漲，又爆發LH職員炒地，更使各世代選民，產生相對剝奪感。
搭上民怨浪潮，保守派的國民力量這次打出的「政權審判論」終於奏效，士氣大振。接下來目標要保持此番勝選能量，力圖在明年總統大選實現政權輪替，但對國民力量而言，接下來仍有難關必須面對。
「...搭上民怨浪潮，保守派的國民力量這次打出的『政權審判論』終於奏效。」 圖／美聯社
▌民主黨補選初嘗敗 仍「衆星雲集」
共同民主黨雖作爲執政黨，近來飽受批評，但黨內仍有許多重量級政治明星可出面應戰。黨內原本呼聲較高的，包括前總理與黨魁的國會議員李洛淵、現任京畿道知事李在明與現任總理丁世均。
領導這次補選的李洛淵，去年成功操盤讓民主黨在國會選舉大勝後，今年力圖再下一城，但提倡和解共生理念的李洛淵，年初提案赦免李明博與朴槿惠前總統，引發進步派支持者譁然，聲望不斷滑落；這回補選慘敗，預計將沉潛一段時間。
但因疫情長期化，作爲中央政務官的丁世均總理，儘管顯露出對大選躍躍欲試的態度，若直接表明投入選舉，又可能顯現出太大野心，也會爲國政經營帶來負面影響。目前民主黨內人氣最旺的，莫過於民粹形象濃厚的京畿道知事李在明。
律師出身、曾任京畿道城南市長的李在明，快人快語且愛恨形象分明，而且積極經營網路社羣，在市長與知事任內大興福祉，對婦女、年輕學生、就業新鮮人與老年人，發放各種津貼，甚至規劃在數年內推動道內「每人100萬韓元」（約新臺幣2.6萬元）的基本所得，吸引不少死忠進步派羣衆追捧。
李洛淵和李在明聲望，原本處於伯仲之間，但李洛淵「特赦說」一出，李在明即開始扶搖直上，成爲下屆總統大選的有力人選。
最有機會接班文在寅（68歲）的進步派三巨頭，李在明（左，56歲）、丁世均（中，70歲）、李洛淵（右，68歲）。 圖／共同民主黨官網
李洛淵（左）和李在明聲望，原本處於伯仲之間，但李洛淵年初主張的「特赦朴槿惠說」一出，黨內聲勢急速重挫，本回兩都大選的輔選失利，也讓他的競爭份量進一步遭遇打擊。 圖／美聯社
▌國民力量首勝 卻仍受「人才斷層」而苦
相較之下，補選大勝的國民力量，纔剛重新當選市長的吳世勳，若立刻投入大選會有損形象，但黨內已無能與民主黨政治明星們一決高下的人物。
文在寅總統任命的檢察總長尹錫悅，因檢調改革問題，與當時前後任法務部長曹國及秋美愛發生嚴重衝突，並於今年3月請辭，被視爲繼民主黨政治明星後，最有潛力的人選，也成爲陷入「人才不濟」的保守派國民力量所寄望的對象。各項民調顯示，尹在請辭後，支持率已直逼甚至超越李在明。
國民力量本次與國民的黨黨魁安哲秀整合，打贏市長補選，接着計劃持續與安哲秀維持合作關係，並繼續說服尹錫悅結盟。但安哲秀也有再度挑戰大權的野心，而保守派要在與號稱「第3勢力」及無黨派獨立人士合作，也勢必碰到競逐權位與理念價值的矛盾，可能爆發更多衝突與內鬨。
這回的補選，選民「報復」心態濃厚，勢必促使執政的進步派共同民主黨，出現組織與政策方向調整；但保守派國民力量，暌違5年終於打贏首場選舉而振奮的當下，仍飽受人才斷層折磨。各世代票源看似迴流，但保守派若無法解讀民心，下回仍可能被「再報復」。補選後觀望明年總統大選，兩大黨皆包袱沉重。
▎下篇接續：《首爾大敗之後...南韓的「豬哥政治」總是學不乖？》
▎下篇接續：《首爾大敗之後...南韓的「豬哥政治」總是學不乖？》
選舉結果雖然是文在寅執政黨的慘敗，但也可被視作選舉「鐘擺效應」的正常逆襲， 真正的決戰仍在2022年總統大選，可「鐘擺」會繼續順着保守派的聲勢擺盪？還是回過頭來再一次給進步派重啓？ 圖／青瓦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