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長女:在繼母教育下走上革命征程,晚年靠畫畫治癒童年陰影

徐悲鴻和蔣碧薇育有一兒一女,兒子取名爲徐伯陽,女兒取名爲徐靜斐。

父親徐悲鴻病重期間,她才理解繼母和父親的感情,並且被繼母深深影響,在她的教育下走上革命征程。

晚年的她,一直以臨摹父親畫作爲主,她渴望通過這種方式來治癒童年陰影。

徐靜斐從繼母那裡受到了什麼影響?她的童年陰影又是什麼?

父親病重

1937年對徐靜斐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年份。

這一年,她的父親徐悲鴻和母親蔣碧薇分居生活,名存實亡的婚姻還是難以爲繼。

徐悲鴻多次挽留,蔣碧薇都不回心轉意,最終在1945年12月1日,提出和蔣碧薇正式離婚。

蔣碧薇提出四個條件:“徐悲鴻作品中拿出一百幅畫交予她;離婚贍養費100萬元;四十幅古畫;每月收入的一半交給她作爲孩子的撫養費。”

這四個條件或許是她爲了宣泄對徐悲鴻的不滿,也或許是爲了維護女性尊嚴的一種方式,又或許是爲了懲罰徐悲鴻對感情的不忠。

雖然明知蔣碧薇是獅子大開口,但徐悲鴻自覺心中有愧,還是爽快答應。

誰能想到,著名畫家徐悲鴻竟然爲了前妻的離婚索賠,每天站十幾個小時作畫,以至於身體不斷惡化。

一代巨匠在他事業巔峰時期,竟然吃不飽穿不暖,除了日常教學外,還需要不停創作,因爲他要養活前妻,養活新的家庭,還要花天價購買中國的國寶。

衆所周知,徐悲鴻是一位愛國畫家,他的很多作品都寄寓着反抗侵略、抨擊賣國投降、渴望光明的思想感情。

他曾拒絕給蔣介石畫像,又收留被逮捕的田漢,因此被人排擠,離開南京。

1944年夏,他由於高強度工作,患上高血壓、心臟病、腎炎,病情嚴重的他住進重慶高灘崖一所醫院。

醫院向整日守在病牀前的廖靜文下達了病危通知書,那一刻她覺得天都要塌了。

除了哭泣,她竟然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因爲她沒錢!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徐悲鴻作爲國民黨聘請的教授,雖然每個月有300大洋,但按照離婚協議,要拿出一半給蔣碧薇。

剩下的150大洋,一部分要拿出來照顧家庭,還有一部分要高價收購流落海外的作品。

他曾經的積蓄也被一個自稱有渠道購買國畫的騙子騙走。

還是在他兩個老朋友的資助下,才付清了住院費,得以繼續接受治療。

徐靜斐是從盧開祥那裡得知父親病重的消息,她在週六下午到醫院看望父親。

當她走到病房,看到牀上躺着的父親時,不禁大吃一驚,記憶中的父親應該身體硬朗纔是,爲何如今病牀上的人讓她有些陌生?

只見徐悲鴻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鬍子也許久未刮,臉上水腫,沒有血色。

“爸爸,我來看你了,您感覺好點了嗎?”

當看到女兒時,徐悲鴻的臉上才流露出笑容,縱然和蔣碧薇沒什麼感情,但是對女兒和兒子,他是愧疚的。

“你怎麼不上課,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徐悲鴻關切地詢問。

看着父親強打精神的樣子,她的眼淚忍不住掉落。

“爸爸,今天是週六,下午沒有課。”

聽到女兒這樣說,他才稍稍放心,把頭轉向廖靜文,詢問病房裡還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廖靜文拿出一個點心盒,裡面只剩下一塊像炒米糖一樣的點心,她只吃了半塊,剩下半塊想要留給廖靜文充飢。

天快黑時,徐悲鴻不停催促徐靜斐趕快回去,擔心天黑下來,女兒會遇到危險。

童年的陰影

徐靜斐九歲那年,父親和母親離婚,從此以後她和哥哥便跟着母親蔣碧薇生活。

她永遠忘不了1943年暑假,父親帶着她和哥哥到青城山寫生作畫的經歷,父親當時也給了她一支粗鉛筆和一個小畫板,讓她練習作畫。

在青城山的一個月,徐靜斐在父親的指導下,也畫出十幾幅風景寫生,這是她記憶中最開心的事。

徐悲鴻原本打算和蔣碧薇和好如初,只是先後多次提出和好都遭到拒絕。

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登報和蔣碧薇脫離同居關係。

離婚後的蔣碧薇一門心思投入到和張道藩的談情說愛中,她根本沒有多餘時間照顧兩個孩子。

就連徐靜斐晚上害怕,需要母愛關懷時,得到的也只有拒絕。

因爲她要忙着給張道藩寫情書。

從1937年到1949年,她和張道藩一共寫了2000多封信,但是給子女的信卻寥寥無幾。

她從未盡到過一個母親的責任,兒女於她而言也不過是用來索要生活費的手段。

自從父母離婚後,徐靜斐和徐伯陽過着夾縫中求生存的日子,一旦惹得蔣碧薇不開心,對他們不是斥責就是打罵。

兩人生活在有名無實的“家”裡,父母的矛盾,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影響,以至於徐靜斐一直缺乏安全感。

她多麼渴望父母能重修舊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搬去和父親生活

徐悲鴻出院後沒多久,蔣碧薇把兩個孩子叫去,讓他們去找徐悲鴻索要生活費。

“可是媽媽,爸爸的病還沒有痊癒。”徐靜斐不想再成爲母親榨乾父親的棋子。

“那又如何?生病是一回事,撫養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他生病了你們就不吃不喝了嗎?做父親的,養育子女是應該的!”

兩個孩子不敢違背蔣碧薇的意思,只能到父親那裡索要生活費,臨行前,蔣碧薇特意教導兒子如何辱罵繼母廖靜文。

看着虛弱的父親,徐靜斐始終沒好意思開口,但她知道若不要錢,回去定然會遭到母親的責罵。

她進退維谷,最終還是決定提生活費的事。

徐悲鴻答應按照她所說的雙倍給她,徐靜斐這才高高興興回到家中。

蔣碧薇看到兩個孩子,第一句便是詢問:“你們要到多少錢?”

“爸爸答應給我雙倍的生活費用。”

“我問你,要到多少錢?”蔣碧薇並不關心過程,也不關心徐悲鴻的身體,她只在意要到多少錢。

一想到父親虛弱的模樣,徐靜斐便忍不住和蔣碧薇頂嘴:“爸爸前不久不是剛給了你一大筆錢,我在學校吃飯又花不了多少,你怎麼又沒錢了!”

“好呀,我白把你養活這麼大,你可真是個孝順的女兒,既然你要幫你爸爸,那你就去跟他生活吧,反正我沒錢養活你!”

“去就去!”徐靜斐賭氣似的從蔣碧薇房間跑出來。

當天晚上,她收拾好行李,由弟弟護送,到磐溪去找徐悲鴻,投靠他。

徐悲鴻的生活過得也很拮据,只能讓廖靜文和女兒晚上打地鋪睡在地上。

兩人蓋的是一條破棉絮被子,上面全是破洞,有的地方連棉絮都沒有。

徐悲鴻睡在單人牀上,蓋的被子也是有年頭的,比她們的稍微好一點。

在這裡,徐靜斐纔再一次見識到父親和繼母的不容易。

父親每天洗臉都會用一個很小的面盆,水用得很節約;每頓飯也很清淡,只有一小盤青菜蘸醬油湯汁;飯菜裡也沒有鹽。

看到這些,她的心裡很難過。

蔣碧薇雖然沒有正式工作,但每個月依靠從徐悲鴻那裡索要的錢財,過着怡然自樂的生活。

早上坐在被窩裡吃早點,每天早上吃的是煮好的咖啡、牛乳、雞蛋和烤好的麪包,蘸取的是黃油和果醬。

只要上午沒有課,她都會睡到上午十點才起牀,中午和晚上也是無肉不歡。

每個月蔣碧薇都要請一大堆客人,在家裡舉行派對。

明明父親纔是勞心勞力的那一個,他卻過着粗茶淡飯的生活,每天拖着病體給孩子上課。

如此天差地別的生活,讓徐靜斐更加心疼父親。

父母離婚後,蔣碧薇經常當着兩個孩子的面大罵徐悲鴻和廖靜文,以至於徐靜斐一直都對繼母存在很大的敵意。

她甚至覺得,廖靜文是第三者,插足母親和父親的婚姻,若沒有她,父母能破鏡重圓。

但是在磐溪的這段時間,她重新認識了繼母廖靜文。

她那麼年輕,卻每天盡心盡力照顧父親,還要忍受別人的冷眼和奚落,僅憑這兩點,是常人無法做到的。

在繼母和父親的談話中,她發現繼母的思想很進步,對形勢的看法和母親與張道藩完全不一樣。

廖靜文的進步思想、對國民黨貪官污吏的痛恨、對民主運動的支持,都對徐靜斐產生深刻的影響。

雖然只在父親和繼母這裡住了短短一個寒假,但她卻懂得很多人生道理;

雖然生活很艱苦,但她卻覺得比在蔣碧薇身邊更加有意義;

雖然繼母廖靜文只比她大六七歲,但思想上的認知卻比她深刻,爲她投身革命埋下伏筆。

1945年2月22日,《新華日報》刊登了一則對國民黨政府的進言,父親和繼母都在上面簽了字。

這則進言是擁護共產黨,反對國民黨獨裁。

國民黨政府爲此特地發動反蘇反共大遊行,母親蔣碧薇特意趕到重慶爲遊行者助威。

張道藩找到簽名的人,用各種手段威逼他們發表聲明,稱被共產黨矇騙,唯有徐悲鴻堅持不肯發聲明。

反動派多次寫恐嚇信給徐悲鴻,甚至還在信裡夾帶兩顆子彈,可徐悲鴻始終堅持和他們對抗到底。

父親和繼母的大智大勇,讓徐靜斐大受震撼,她義無反顧走上共產主義道路。

和母親的決斷

1946年7月,徐悲鴻擔任北平藝專院長一職。

臨走前,廖靜文叮囑徐靜斐:“高中畢業後,你若報考北平的大學,便能和父親生活在一起。”

當時,徐靜斐、徐悲鴻和廖靜文的看法基本趨於一致,三人相處得也很融洽。

她喜歡和父親,繼母生活在一起,所以接連報考北平的三所醫學院。

但是蔣碧薇只允許她報考南京和上海兩個地方的大學,並且不准她學醫。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母親,她再一次陷入兩難的境地。

無論她如何和母親吵鬧,都改變不了她的意見。

在蔣碧薇的干預下,徐靜斐還是考到金陵女子大學外語系。

入學後沒多久,她便引起黨組織的注意,經常邀請她參加“讀書會”。讀書會是地下黨的外圍組織。

通過閱讀進步書籍,她逐漸懂得革命的道理,也看清楚國民黨的真實面目。

在學校的文化牆裡,她指名道姓痛罵張道藩,因爲這件事,蔣碧薇和她大吵一架。

徐靜斐也發現自己很難改變母親的思想,爲此她做出和哥哥一樣的決定:和家庭決絕。

蔣碧薇爲了加強對她的管制,自作主張辦理休學手續,將她軟禁在家中。

1948年年底,國民黨開始謀劃撤退臺灣。

臨走前,張道藩允諾蔣碧薇,會帶她一起去臺灣生活,蔣碧薇讓女兒徐靜斐跟她一起離開。

徐靜斐不僅拒絕了母親,還勸母親留在大陸。

可在蔣碧薇的心中,張道藩纔是最重要的,母女再一次出現矛盾。

上海的地下黨趁國民黨撤離,蔣碧薇無暇看管徐靜斐的空隙,把她接到南京。

1949年元旦,在地下黨的安排下,徐靜斐和9個姐妹跑到安徽巢縣,加入共產黨的隊伍。

在這裡,她擔任宣傳幹事,教戰士學習、唱歌;在這裡,她感受到家的關懷和溫暖。

學一門專業

1951年春節過後,徐靜斐被調派到蕪湖市政府工作,當年7月,徐悲鴻突發腦溢血住進醫院。

接到這一消息時,國家正在開展“鎮反”運動,按上級規定,所有人不得離開單位。

但是組織上考慮到徐靜斐身份特殊,特意給了她一個星期的假期。

當她趕到醫院時,廖靜文的媽媽、弟妹和父親的親朋好友都在病房外,醫生有規定,所有人員不得探視病患。

徐靜斐失聲痛哭,向醫護人員苦苦哀求,或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醫護人員,他們答應給她十分鐘時間。

在病牀上,徐悲鴻看到已然長大成人的女兒,心裡除了安慰還有遺憾,他用微弱的聲音告訴女兒:“你要學一門專業,不要放棄學業。”

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鐘,但是對徐靜斐來說,卻是那樣珍貴,意義深遠。

這十分鐘的父女相見,指導了徐靜斐的一生,也改變了她的一生。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面竟是訣別。

1953年9月26日,徐悲鴻腦溢血復發,搶救無效去世。當時徐靜斐正在醫院生孩子,丈夫擔心她受到刺激,把消息隱瞞下來。

坐完月子的她才收到父親病逝的消息,爲了紀念父親,把剛出生的孩子取名志康,因爲她父親還有一個名字叫徐壽康。

她還給繼母寫了一封信,告知不能到北京送父親最後一面的原因,繼母很快回信,希望她能重新撿起學業。

得知國家調幹部考大學的消息後,她苦苦哀求組織,希望能獲得一個名額。

黨組織考慮到她正懷有身孕,原本不想給她機會,但耐不住她多番哀求。

肩負父親和繼母的殷殷囑託,她拿起書本,奮發讀書。

由於她功底紮實,學習勤懇,以第一名的成績被安徽農學院錄取。

繼母廖靜文得知她被錄取的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從國家給的撫卹金裡,拿出1500元給徐靜斐寄去。

徐靜斐和丈夫結婚前,丈夫已經和前妻生育4個孩子,兩人結婚後,又生育3個孩子。

沉重的經濟壓力、繁重的學習任務,都壓在徐靜斐身上。

廖靜文知道她經濟困難,在她上學期間,多次給她寄生活費和學費,國家給的徐悲鴻撫卹金,大半被她送給徐靜斐。

在校期間,她始終不忘學習,以班級第一名的成績,拿到安徽農學院蠶桑專業的畢業證書,留校任教。

晚年靠畫畫治癒童年陰影

1989年,徐靜斐到了退休的年紀,在校方的再三挽留下,一直到她帶的最後一名研究生畢業後才退休。

剛辦完退休手續的她,便患上關節骨頭壞死的疾病,無法站立,更不能行走。

躺在牀上的她,萌發新的念頭:雙腿雖然不能工作,但是雙手還能繼續活動,大腦還能繼續運轉,爲何不繼承父親遺願,學習書畫藝術?

她在家中騰出一個十幾平米的小房間作爲畫室,取名爲“懷鴻室”。

雙腿不能站立,她便讓家人制作出一個特殊的椅子,人坐得足夠高,雙腿便能自然下垂。

她憑藉驚人的毅力,每天臨摹父親的繪畫作品,正常情況下,一天練習8小時左右,最長一天能達12小時。

爲了提高繪畫技術,她除了自己在家中練習,還報名參加省老年大學國畫班。

在這裡,一學便是六年時間,雖然大家都誇她繪畫技術高超,但她自己不滿足。

對她來說,父母是因畫結緣,若是自己苦練繪畫,就能刻畫出當初他們相愛的記憶。

父母生前不能在一起,她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們重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