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當仙俠服飾遇上蓋婭傳說……
本文作者: 春梅狐狸
已出版《圖解中國傳統服飾》
《星落凝成糖》都播完好一陣子了，竟然也沒看到人討論這個，可見大家對於仙俠劇的服裝已經審美疲勞到提都懶得提了（《星落凝成糖》總製片人堅持認爲這個和《香蜜沉沉燼如霜》一樣不屬於仙俠劇，而是屬於“古裝神話愛情劇”）。但是如果提到，它是繼《》《》之後，又一部由中國知名設計師下海蔘與的古裝劇，是不是就對它的服裝有興趣啦！
△ 電影《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 《長相守》
當我們看過這樣的服裝設計，完全可以大幹自詡自己是百毒不侵的國產古裝劇觀衆！
但不知道爲什麼，《星落凝成糖》並沒有將熊英或蓋婭傳奇作爲宣傳點，甚至於似乎在刻意迴避這點。但是在一些工作人員微博以及片尾字幕上還是有所體現的。
△ 微博截圖
△ 片頭字幕
△ 片尾字幕
△ 企查查截圖
雖說郭培、勞倫斯許都已經下海過了，輪到熊英也不算意外，但在那年春晚之前熊英和“蓋婭傳說”的設計風評一直不錯，算是很多人眼中國內設計師中搞“中國風”的某種標杆。且郭培、勞倫斯許本身的設計與古風服飾並不完全匹配，然而熊英的則不同，“蓋婭傳奇”走紅沒多久就有人發現，現在的古裝劇/仙俠劇越來越西化，而這個看着西不西、中不中的腔調卻與“蓋婭傳奇”的秀場造型十分相似。
△ 豆瓣截圖
所以，我們就不如借這個機會來討論一下，目前的“仙俠風”（架空古裝）究竟在追求什麼？
纖細文弱
與“架空古裝”（仙俠風）相對應的，自然就是“考據古裝”，但這只是標籤而已，是這些古裝劇針對不同的受衆偏好所作的營銷努力。實際上，“考據古裝”的問題有多少，咱們這個號可能是討論最多的地方了，那麼“架空古裝”呢？它其實也不架空，它反而是最緊跟潮流的一個。
比起“考據古裝”越來越追求寬大，甚至順着古風圈“大放量=更歷史”的認知方向，將寬大作爲了一種歷史感的標籤，仙俠劇裡的服飾對於穿着身材的追求明顯在變窄、變細、變薄。
△ 《星落凝成糖》
△ 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 《重紫》
△ 蓋婭傳說服飾
這類服飾的總體風格是偏向纖細，交領交叉角度很小、領子寬度也很窄，這些都是有別於更早之前古裝劇服飾設計的地方。這種設計可以讓服裝與演員身體很貼合，很多人覺得現在古裝劇毫無特點也是由此而來的，因爲這幾乎熨平了服裝設計上的棱角和留白。
除此之外，還偏愛束腰和窄袖。袖子也幾乎是貼着演員的身體，且不論男女都會把腰部線條掐出來。
古裝設計改得比較瘦不是啥新鮮事，像1987版《紅樓夢》的服飾也是改得比較緊窄，區別在於對於身體曲線的凸顯，老片基本是迴避態度的，它們將服飾改窄僅僅是追求對於文人畫中女性的還原，而仙俠劇看起來頗有幾分時髦感則是它們和秀場一樣將身體作爲了展示臺之一。
△ 1987版《紅樓夢》
由於古裝劇女性角色服飾很早就開始各種嘗試，觀衆早就見怪不怪。然後對於男性角色來說，當下的這種古裝就比較具有認知上的顛覆性了。對於比這批古裝劇/仙俠劇年輕受衆年紀更長一些的觀衆來說，他們認知裡的男性古裝要麼風度翩翩，要麼儒雅深沉，要麼孔武有力。而在現在這種古裝的包裝下，男性過分瘦削單薄，和女演員站在一起有時候比女的還纖細。
△ 1994年《三國演義》
△ 1996年《東周列國·春秋篇》
外鬆內緊
但緊窄的服飾與“古裝”這個概念是有衝突的，因爲古裝在普通觀衆中的“刻板印象”，即便沒有“寬袍”，也得有“大袖”。那怎麼辦呢？
仙俠劇裡常用的是這樣一套組合拳——
①突出明確的基本身材廓形，幾乎是把模特/演員箍得緊緊的，或者使用視覺重心的方式讓這個基本輪廓點出來來。
常用手法就是讓袖子半透明，將內層的窄袖或手臂露出來、將內層緊束的小蠻腰露出來等。
△ 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 蓋婭傳說服飾
相比之下，掐袖根反而是一種比較老套的做法，因爲很容易讓大袖本身的力量感喪失，顯得更爲單薄。
△ 《重紫》
△ 蓋婭傳說服飾
②添加添加飄帶、羽毛、薄紗、流蘇、花瓣之類的輕盈觀感的設計。藉此達成既能突顯身材，又能仙氣飄飄的目的。
△ 《星落凝成糖》
△ 蓋婭傳說服飾
③大袖、飄帶、披風之類會影響觀感的部件外置，即與角色服飾相連，但又不實際穿着在身上，比如常常能看見拖掛的披風、開衩一半的袖子等。
△ 《錦·雙城》
△ 《重紫》
△ 《蒼蘭訣》
△ 長相思
△ 蓋婭傳說服飾
這種風格的成功前提，就是這個身體曲線一定一定要夠極致，參考秀場模特那麼來，不能鬆也不能平。
鬆了，就是勞倫斯許在電影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裡的花瓣裙。很明顯他對於身材輪廓的刻畫不夠緊繃，雖然也用了袖子透明的設計，希望露出手臂的線條而降低大袖帶來的膨脹感，但對比另一條范冰冰穿過的Marchesa花瓣裙，就明顯感覺到電影裡的輪廓線不清晰，反而適得其反顯得更爲粗壯了。
△ 電影《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 范冰冰穿着Marchesa
平了，就是《千古玦塵》裡周冬雨的造型了。其實該有的這部劇都有了，周冬雨的身材在這種設計下太過幼態，設計師也沒有根據這個問題進行改進。這種風格之所以常在秀場看到，就是因爲它內在有一種銳利張揚的氣質，設計師沒能在周冬雨身上拉出來，而是錯誤地套用了以往成功的案例，而那並不適合她。
△ 《千古玦塵》
△ 蓋婭傳說服飾
上挺下鬆
這種風格會有對身材的某種極端演繹，就是肩膀像閩南建築一樣兩頭翹起來，加上高立的頭飾，整體風格又像廣西風雨橋。尖銳、堅固、緊實，但又纖細，所以，也很像廣州塔。
△ 蓋婭傳說服飾
用類似雲肩、無袖外套、墊肩之類的方式在服飾外面添加這類肩部裝飾是常用的做法，也是目前以服裝輔助刻畫角色身份、角色狀態的重要手段，甚至到了一種臉譜化的程度。
△ 《星落凝成糖》
△ 《重紫》
△ 《蒼蘭訣》
哦對了，這種肩部裝飾，甚至還用來彌補這類古裝對於男性角色妝扮纖弱的問題，用來加持戰鬥屬性，也可以用來凸顯身份超然。
△ 《星落凝成糖》
△ 《香蜜沉沉燼如霜》
△ 蓋婭傳說服飾
至於下半部分，一般都是放開的、蓬鬆的，以“捍衛”古裝這個概念殘存的意志。
由於這一收一放，加上前面提到的貼合演員身體，是十分考驗設計師剪裁功力的。尤其是女裝，要做出有曲線但又讓觀衆看不出現代感，其實並不容易，各家的做法也各異，有的會選擇一些裝飾進行遮擋，有的會利用褶皺來弱化裁片拼接。
△ 《星落凝成糖》
△ 《重紫》
△ 《上陽賦》
也有比較失敗的，比如《》，不僅流露出明顯的現代味，而且還有一種大人穿童裝的效果，就是硬套小衣服。《錦心似玉》更大的敗筆在於她跑錯賽道了，架構上明顯是想往“考據古裝”上靠，但又捨不得“架空古裝”的市場，最終搞出來一個奇怪的結果。
△ 《錦心似玉》
近色裝飾
引入時尚概念以後，也是熊英這一代設計師與郭培等人的不同，他們更偏愛一些同色的、近似色的裝飾，在如今高清的畫質下非常經得起特寫（濾鏡別那麼重的話）。
尤其，目前追求歷史背書的“考據古裝”，往往還只是停留在圖案還原，偏愛機繡和印花，和粗糲的面料來營造歲月感。這些追求歷史背書的古裝劇受衆，也是各種談絲滑面料色變，談蕾絲薄紗跳腳。所以，這兩個類型在這方面的導向差距是越來越明顯了。
△ 《星落凝成糖》
△ 蓋婭傳說服飾
△ 《星落凝成糖》
△ 蓋婭傳說服飾
近色裝飾類似一種質感上的堆疊，尤其至少從電視劇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開始就喜歡用多層不同顏色質量紗料堆疊。這個潮流可以參照2015年電影《灰姑娘》，當時設計師爲了讓這條魔法裙具有流動的色彩，採用十幾種不同深淺的藍色面料，並且還往上增加了施華洛奇水晶。仙俠劇的多層紗料，雖然沒有做成克里諾林裙那樣蓬，但疊加的層次想要達到的目的也是類似的。
△ 2015年電影《灰姑娘》
△ 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 蓋婭傳說服飾
不過後來仙俠劇爲了效果更爲漸變，會做得比較“偷工減料”，比如使用本身就色彩漸變的面料，來遮掩部分層次，或者層次就是做的比較少。
△ 《蒼蘭訣》
因爲這類服裝往往是劇中角色展現“仙氣”比較重要的輔助，所以它的效果也能比較清楚得反應設計師的水平。比如同期上映的《重紫》和《星落凝成糖》，是有一些類似的服裝設計，大家可以對比一下自己看看差異。
△ 《重紫》
△ 《星落凝成糖》
這種設計雖然比郭培之類要來得剋制許多，但很多事就是做到了極端反而不討喜，也是如今仙俠劇“喪葬風”的促成因素。設計師的膽子可以說是越來越小了，感嘗試的方向也越來越少了，加上慘淡的置景，幾乎能把角色和背景融化到一起去。這種無趣的結果也就在一年年S+項目的包裝下逐漸成型了。
潮流與演員
雖然我們總結了很多特點，但“架空古裝”算是更顯而易見的市場導向作品，所以它的發展自然也有市場帶給他的幾個牽引力——
① 緊跟潮流。
這類劇幾乎是經不起積壓的，不論是題材還是演員的口碑，都是瞬息萬變的，服裝自然是越流行的越做。
② 扮靚演員。
雖然不能說是全部，但大多數這類項目都是圍繞着主要演員進行立項、包裝、宣傳的，主演的形象時尚美觀並符合粉絲們的期待，纔是最重要的。
③ 複製成功。
市場導向的項目、粉絲導向的項目，往往更追求複製已經驗證過的成功，所以題材反覆撞車，同樣的演員在不同項目中造型重複，以及被觀衆驗證過N次的爛片劇組依然操刀，都是這種“謹小慎微”下的結果。
從本質上來說，並非仙俠劇和“架空古裝”走向了“蓋婭傳說”，它們都是時代裡誘因相似、受衆重疊後的產物。此外，“考據古裝”和“架空古裝”在我看來也沒有高低之分，從某個角度上來說，我更能拆穿“考據古裝”營銷上的謊言，而使它在我眼裡更脫離普通觀衆心中的“高大上”。它倆就像畫家選擇的不同畫風，都能做出佳作，當然目前也的確缺乏真正意義上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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