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來最大組織變革:京東“窮”則思變
繼宣佈末位淘汰10%高管、推出常態化“百億補貼”後,劉強東強勢迴歸京東的“第三把火”,“燒”到了組織架構調整。
日前,京東零售開啓新一輪組織架構變革,原有的事業羣改爲事業部,原事業羣統管下的的各事業部,按照細分品類拆分爲具體的經營單元,給予品類負責人更大的經營決策、管理及人事任免等權利。
同時,拆分後的經營單元內部不再區分POP和自營,二者全面打通,由統一的品類負責人管理。
組織架構“鉅變”,這是五年來京東最重要的一次組織變革。
五年前,劉強東力推“大中臺、小前臺”的組織架構,由中臺事業羣集合集團資源,爲前臺提供強有力的業務支持,京東得以扛過“明州事件”後業績下滑的局面。
五年後,劉強東再次“主刀”京東的組織變革,強調事業羣“放權”和各事業部的“自主權”,以更靈活的作戰單元應對外部市場競爭。
五年來,電商行業乃至經濟環境發生鉅變,互聯網監管進行“新常態”,頭部平臺與新電商渠道的競爭逐漸“白熱化”,市場變量不斷累積。
對此,京東“不得不變”。
無獨有偶,3月,另一電商巨頭阿里啓動成立24年來最大的組織架構變革,將主體公司拆分爲六大獨立的業務集團和多個獨立公司;阿里董事會主席兼CEO張勇說,本次變革讓“組織更簡單、阿里更敏捷”。
前後相隔近三週,阿里、京東兩大巨頭紛紛開啓極爲重要的組織變革,這或許意味着,傳統電商到了“窮”則思變的關鍵時刻。
治理“大公司病”
自2018年事業部升級爲事業羣后,京東五年來最大的變化之一是,員工更多了。
2018年初,京東的員工數超過15萬人;到2022年底,京東員工數已經超過54萬人,五年內增長近三倍。
龐大的員工規模之上,過去體現京東“集團軍作戰”優勢的中臺,在員工增加後勢必讓管理者的管理半徑放大,組織溝通和執行效率逐步下滑,最終導致組織架構日益臃腫。
京東也不可避免地患上了“大公司病”。
“隨着3C 家電業務的成功,很多兄弟開始夜郎自大、沾沾自喜”,劉強東於去年11月在內部高管會上表示,零售業務的高管“談花裡胡哨的故事太多”,但對成本、效率和體驗等核心戰略把握不足。
作爲京東集團的“一號位”,劉強東有很強的戰略憂患意識,他曾說,“京東必須要有憂患意識,用戶體驗差一點點最後就可能會死掉。”
在2017年前後,提出“無界零售”的京東做了大量創新業務,但很多業務沒能取得預期成效,劉強東便在內部信中反思:“我們被太多外部的機會所吸引……它並沒有爲我們做的供應鏈這件事情本身創造什麼價值,它讓我們丟失了戰略的一貫性。”
當下,再次敏銳地體察到集團“大公司病”的劉強東,將組織機構變革落到實處。
有京東內部人士透露,本次採銷業務取消事業羣后,普通員工向CEO彙報,中間最多隻有三個層級。
彙報層級的扁平化意味着“上傳下達”更暢通、組織更透明,執行效率也會逐步提升;但作爲擁有超54萬員工、數十個獨立事業部的京東,改變極爲困難。
另外,在本次組織架構變革中,劉強東再次強調“Big Boss”機制。
劉強東在2019年提出“Big Boss”機制,核心理念是每一個業務管理者都是真正的“Big Boss”,他們將擁有更大的經營決策權,以提升業務部門對客戶和市場的反應速度,提高作戰效能。
目前,京東正自上而下推行“低價戰略”,Big Boss機制將發揮重要作用。
讓最熟悉具體業務、最接近客戶的事業部管理者成爲“Big Boss”,其擁有更大職權推行業務戰略,有利於提高獨立業務單元的機動性和作戰能力。
不僅如此,爲堅定推行價格戰略,京東還將過去自營和POP的模糊界限加以明確。
內部會上曾有高管提問,自營與 POP 的定位是怎樣的?劉強東直言,自營和 POP 就是競爭關係,不要區分自營和 POP,只在乎消費者滿不滿意,他還反覆強調,“誰能做到低價,就給誰一定的流量傾斜。”
過去,京東自營採銷會利用流量坑位、營銷工具等,獲得供應商在貨源、返點和市場預算的傾斜;但據36氪報道,過去數月,京東內部正不斷上調POP的流量權重。
據久歉諮詢3月中旬的統計數據,京東百億超千個SKU中,POP商家的佔比達到了65%。
事情正在起變化。
雖然“低價戰略”對京東而言意味着“基因改造工程”,還要與拼多多等競對在“泥沼”中混戰,阻力極大,但通過本輪調整,包括進一步拆掉POP和自營的“業務牆”,足見京東推行“低價戰略”的決心。
不過,除了通過低價持續滲透“下沉市場”外,京東2023年還有“供應鏈中臺建設”“同城業務”等“四大必贏之戰”要打。
在組織架構調整後,京東如何打贏接下來的苦戰?
不得不變
自2014年卸任京東商城CEO後,劉強東總是在集團的發展迷茫期時“火線迴歸”。
自2015年起,上市後的京東不斷佈局新業務,相繼成立新通路事業部、生鮮事業部等,“追風”新零售,並在流量端啓動“京X計劃”的佈局,合作方包括百度、騰訊等。
不過,合作版圖與業務體量持續外擴的京東,2016年的營收增速首度跌破50%,而2015年京東的營收增速還是57%。
集團業績開始走下坡路,劉強東便於2016年開始調整京東的戰略方向,當年成立X事業部和Y事業部,前者專注於智能倉儲物流系統,後者聚焦智能供應鏈。並且,在2017年的京東集團開年大會上,劉強東強調,京東要將過去12年所有的成績清零,堅定地朝着技術轉型。
但技術轉型之路沒能挽回當時京東的頹勢。
2018年,京東營收增速僅爲28%。比京東規模大的阿里,同期營收增長52%;和京東體量接近的拼多多,同期營收增長652%,京東對標的亞馬遜,同期營收增長31%。
用戶規模上,2018年第三季度,京東活躍用戶環比淨減少900萬人,系2015年來的首次環比下滑。
爲及時止損並重新拉動業務增勢,劉強東在2019年2月提出,到當年年底將末位淘汰10%的副總裁級別以上的高管,並推動“小集團,大業務”的轉型,相當於爲2018年12月進行的組織變革背書。
劉強東曾坦言,自己討厭做一家平庸的公司,還有他作爲創始人極強的憂患意識,劉強東總是在危急時刻復出,再調整京東的戰略走向。
從歷史中尋找答案,以當下的京東發展與競爭環境來看,正需要劉強東再次“出山”。
過去的2022年,京東全年GMV增速僅爲5.6%;2022年前三季度,京東最核心的數碼家電產品的營收增速分別爲14%(Q1)、0%(Q2)和7.6%(Q3)。
同時,外部市場競爭變得更加激烈,以抖音、快手爲代表的直播電商,以美團爲代表的本地電商,還有組織架構“大動刀”的阿里集團,它們都身處實物電商領域,並在供應鏈、服務體驗等維度“圍攻”京東。
內憂外患之際,京東有淪爲一家平庸公司的危險。
一個明顯的變化是,當下新的商業模式或創新賽道里,阿里、京東等傳統巨頭往往不再是那個“敢爲人先”的顛覆派。
2007年,劉強東準備自建物流時,今日資本的徐新都勸他,先開通十個城市,把相關數據彙報給董事會,再決定要不要在全國鋪開。
不過,劉強東堅持投入數百億資金,在全國自建倉庫、物流園區及快遞配送隊伍;到2021年,京東物流正式上市,2022年,京東物流總營收首度突破百億元。
時過境遷,京東或許很難再造一個顛覆既有行業的京東物流。
但競爭者永遠在路上,美團基於自身的地推能力和本地配送運力,正在加速編織一張本地零售的天網;抖音大規模佔據用戶注意力,不斷外擴貨架式電商、同城零售和生活服務等業務,繼續夯實流量價值和交易轉化率。
市場從來不缺顛覆派,而它們的直接競爭對手,往往是京東這類傳統強者。
競爭者的快速突進往往會讓傳統巨頭“措手不及”,這是京東所面臨的“窮”,也是京東必須“思變”的關鍵因素。
20世紀20年代,尼古拉•康德拉季耶夫提出“康波週期”理論,他認爲54年爲一個經濟發展期,隨後歷經理論沿革,經濟學家認爲一個康波週期大約包含3個庫茲涅茨週期,每一個庫茲涅茨週期是20年。
20年的“週期律”是企業發展的一道坎。雅虎在2017年出售核心資產,更名爲Aitaba時22歲;戴爾在2013年因業績不佳退市時19歲;蘋果在1996年遭遇大額虧損、銷售驟降,連續解僱兩任CEO甚至考慮破產清算時也是20歲。
從2004年成立京東多媒體網,到2023年面對內憂外患啓動組織架構調整以來,京東也將年滿20歲。
現在,就看京東能不能“過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