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裡最野的地方,這裡能進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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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來說,能讓我留戀的省會城市,除了成都,依舊是昆明。原因是我在昆明能找到6塊錢停24小時的地方,但我在貴陽跑了這麼幾天,從清鎮跑到市區,好不容易找到一個2塊錢停1小時的地方,他媽的外賣定不到這個位置。

可能是天要絕我。

我從四川下來先是到的赤水,可赤水的溫度實在是抽象,坐着什麼都不幹能給你整到滿頭大汗,於是我連夜跑了,一趟到了遵義。

我在遵義有個讀者朋友,加了很多年一直沒見過面,她的願望就是把我喝死,無數次問我什麼時候到遵義,她要跟我整幾個生死局。

結果真當我到遵義的時候,她跑去東帝汶旅行了。

於是我也沒有在遵義多停留,唸叨了幾句江湖再見,就直接到了貴陽。

前段時間我不是在大理認識了一對天津的丁克夫妻嘛,帶倆德牧到處跑的那倆娃,他們也恰好在貴陽。我和他們又在貴陽鬼混了幾天過後,今天他們前往昆明瞭,說是要回麗江開個寵物友好酒店,我重新回到一個人的狀態,在市區找了個地面停車場開始思考人生。

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來到貴陽,在火車或者高鐵上路過了很多次,但路過是不算到達的。

我第一次去貴陽在差不多16年或者17年前後,那個時候我在成都開公司,每天都在跟我當時的女朋友鬥智鬥勇,終於在又一次大吵大鬧過後,我選擇了到貴陽找我當時的一個發小散心。

他就住在花果園,J區還是N區我忘了。

那個時候我去過北京,但沒去過北京天通苑,我找遍了腦海中所有的記憶,能跟花果園對標的恐怕只有電影裡的九龍城寨。

我發小沒念大學,高中過後聽說就往東邊走打工去了,我也不清楚那些年他是怎麼就在貴陽了。他當時是租的房子,說是合租,但另一個房間是空着的沒有租出去,所以那套房子基本上就是我和他兩人住。

我睡覺磨牙,他要打呼,我們誰都不待見誰,於是只好每晚去喝酒,把自己喝瘋了也就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他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小貸公司裡,做了一段時間過後覺得天天下去發名片和記錄電話號碼太煩了,索性就辭了,現在還是在找工作。

他那層樓我就感覺什麼都有了,理髮廳,酒吧,超市,紋身店或者女性spa,甚至也有經常有陌生男人出入的房間。

發小不喜歡買酒到房間裡喝,說是懶得收拾,他總帶着我走很久去到同樣款式的樓裡,坐同樣的兩部電梯一部貨梯中的一個,上我永遠記不住的樓層,東拐西拐拐進一個酒吧。

酒吧裡冷氣打得很低,生意很差,有點像三流電影裡的破敗酒吧,但老闆很漂亮,酒也很便宜,至少比那時候的成都便宜。發小和老闆很熟,熟到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一腿,各種帶生殖器官的段子你說完了我說,我說完了你又說,完事兒兩人一起笑,就剩我在一邊邊看小說邊獨自喝酒。

直到漂亮老闆看我一個人不怎麼插話,又叫過來一個姑娘說陪我們一起喝。

那姑娘很瘦,妝有點濃,有點自來熟,嘰嘰喳喳的坐在我身邊跟我聊天,聊天的內容我是忘了。我只記得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那姑娘一直靠在我肩膀上舔我耳朵,我不確定她是喝多了還是沒喝多,只是她不停在暗示要跟我走。

我那會兒是一個標準的下體思考者,我厭惡曖昧,討厭拉扯,我喜歡直接一點,不喜歡暗示。

我指着我發小說我是外地的,住他家,而且沒帶身份證。

那姑娘笑了笑說沒事可以去我那。

那時候的我就沒考慮過仙人跳或者病之類的,腦門熱血一上涌就跟着她走了,也沒管我發小。

昏暗的酒吧裡其實不怎麼能看清那姑娘的長相,直到進了電梯我瞄了瞄她,不算我喜歡的類型。她又一次帶着我穿過了一棟又一棟大樓,有趣的是我發小帶我走路的時候我總覺得路長,而她帶我走的時候我會覺得路短。

她家的佈局和我發小家差不多。只是我發小家客廳空着,臥室有點亂,牀頭有菸頭,到處都甩的是衣服,她家是反着的,臥室很整潔,客廳的沙發上到處都是衣服,桌上有着裝了幾根女士煙菸蒂的菸灰缸,沒喝完的可樂和我不認識的化妝品。

那晚上我們沒有發生關係,原因是她家沒套,於是我們抱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當太陽穿過雙子塔把我照醒的時候,我揉了揉因爲假酒而針刺般的疼痛,離開了她的家。

當我回到我發小家的時候,那個老闆娘恰好從臥室裡出來,穿得很清涼,衝我坦然地笑了笑,然後轉身走進臥室。

我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過了一會兒發小鑽出來說帶我去吃腸旺面,接着去上網。

那個老闆娘沒跟我們去,發小說她晚上還要去開店,白天要補覺。我跟着他一路走,路過一個檯球廳的時候他還跟一個像服務員的小女孩打招呼。坦白說我是覺得腸旺面不好吃的,但他吃的津津有味的。

他說下午熱,晚上再帶我出門溜達,下午就安心在網吧打遊戲。

我說這網吧人這麼多嗎?都不上班?

發小說不知道,反正隨時人都很多。

傍晚的時候氣溫下降,發小說帶我去晃盪晃盪,然後就又帶我走了好久,我只記得有紋身師問我要不要紋身,也有老騙術的那種說免費祛痘的,至於各種各樣的傳單一開始我還收一下,後來我就有點煩,徑直走過。

那些發傳單的朋友的笑容像是固定在臉上的,變都不會變一下。

穿過蘭花廣場的時候我很焦慮,因爲人實在太多,我一遇到人特別多的地方就會變得很煩躁,春熙路是這樣,解放碑也是這樣。

我說這鬼地方也太大了,這他媽也算小區,他說他剛來的時候也這樣覺得。

我說我不想走了,發小想了想說帶我去洗個腳吧,我跟着他到白宮正對面的三樓,裡面有個足浴。名字我給忘了,但我永遠記得裡面的79號技師,是個嬢嬢,媽賣批我就沒見過力氣這麼大的嬢嬢,感覺她以前是擰鋼筋的,那手勁一上來就給我按飛起來了,第二天我才發現我他媽小腿被那個嬢嬢按得都紫了。

晚上我們又去了那家酒吧,冷氣還是打得很低,老闆還是很熱情。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天晚上沒有客人,第二天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一桌。

然後我看着老闆和昨晚那姑娘還有個我不認識的姑娘又去到那一桌喝酒,還是說些葷段子,不過那桌男人的手可比我不老實多了。

我看了眼開開心心喝白熊的發小,想問什麼又沒問了。

那桌客人沒坐多久起身準備走,我看着昨晚的姑娘從我面前走過,我朝她笑笑,她也朝我笑笑,就這樣挽着那個男人的手離開了酒吧。

那晚我們沒有喝多少,聊得挺多。

發小告訴我花果園這個地方裝了無數人的故事,他們被時代帶進貴陽,又被時代裝進花果園。也有人在這裡發了財,但這樣也代表着他將一輩子留在花果園,和自己的女友結婚生子,然後孩子也在花果園讀書上學看病長大。

我想起我大學在內江,我班上有個同學從幼兒園開始到大學就在東桐路上讀書,從來就沒出過這條路,聽說他最後留校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想要的一生。

發小說他覺得花果園壓根兒就不能算作一個小區,什麼小區1830萬平米,住了五六十萬人,這就是一個城市。

隔了一會兒他告訴我他覺得這不是城市,這應該是孤島。

我問他爲什麼會這樣說?

他說在花果園生活久了就壓根兒不想出去了,甚至都不想去其他區,每天在樓與樓裡穿行,住在M區,公司在K區,酒吧在樓裡,會所也在樓裡,你喜歡的女人在這裡,和你上牀的女人也在這裡。

在這裡活着,也在這裡死去。

這裡什麼有,你的慾望,興趣,生活,日常都可以滿足,但你的生命,夢想與前程都可以在這無數的高樓裡,高樓的房間裡,更迭的店名裡,過往的人流裡,甚至是日復一日的夕陽裡被吞噬,當你被吞噬一段時間過後,又會在不經意間滋生出來你曾經美好的一切,然後又在同樣的環境下面繼續被溶解。

可一旦你離開了花果園,你將會無限懷念它。

那天晚上我和發小默不作聲地走了很多樓,我開始覺得這裡就像個迷宮,也有點像闖關遊戲,我不知道每下一層都有什麼店,都是什麼人。

我去過無數次重慶,都說重慶很野很魔幻,我也看過無數次《重慶森林》。

但我始終覺得花果園更魔幻,花果園版本的《貴陽森林》也許會更動人。

前兩天我從遵義開過來的時候,突然想起這段往事,詭譎的是我當年回到成都以後再沒有想起過貴陽的一切,甚至在我後來的文字裡也再沒有想及這次旅程,它真的就像一個不好看也無趣的路人經過你燦爛的生命,接着就埋在你的記憶深處。

接着在你重新拾起的時候對着你的心臟就是一刀。

就像今天我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我又覺得有強烈的慾望再一次走進花果園。

我不知道那個老闆娘還在不在,那個技師甚至那個足浴店還在不在,那些酒吧還在不在,反正我的發小已經離開這個地方很多年了。

沒有人記得住他,包括他在那裡遇到的人和發生的事。

只有偶爾的舊夢裡會重新想起237路公交車、蘭花廣場、海豚廣場、永輝超市或者雙子塔,以及那不經意間劃過臉龐的淚水,以及淚水裡漸行漸遠的舊人。

有機會一起喝酒。

最後,請持續相信你關注我是因爲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