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有個傻子老頭，大家都把他當傻子對待，其實他是最善良的人
柺杖村有個出了名的林老二，是個名副其實的傻子。
1
他有一張瘦削的臉，擠滿污垢的牙顯得皮膚格外黑，林老二卻對此不以爲然，他整日拿着幾個空瓶子在村口閒逛，人們說他那是撿破爛來賣，好去換點糧食吃。
林老二沒有親人，前陣子好心的李大娘要收養他，他卻毫不領情，把李大娘家的家禽圍欄弄壞了不說，還弄死村裡好多隻要下蛋的雞，落得全村沒人願意可憐他。
村裡人說，凡是林老二經過的地方，莊稼會枯萎，家禽會染上奇怪的病。
雖然知道這是謠言，但大家還是都像避瘟疫似的避着他。
儘管這樣，林老二還是整日出現在人們面前，村裡只要有紅白喜事，就少不了林老二抱着破爛站在角落看着，他不敢上前，生怕人們把他當過街老鼠趕走。
在村民的印象裡，林老二不管看到什麼都嘿嘿嘿地笑，但沒人知道他在笑什麼。
2
今年村裡的莊稼收成不好，天氣旱得嚇人，龜裂的土地上幾個懶散的婦女聚集到一塊議論紛紛。
“井裡都沒水了，這種天氣還是頭一次，今年沒收成糧食可怎麼熬……”
“指不定是咱村誰在背後幹壞事，惹怒了老天爺。”
“話說那個林老二，最近天天看見他在莊稼地裡閒逛，說不定是他把災害傳到咱們這來了嘞！”
“照這麼看，他再在這呆下去，遲早禍害了咱們村子的。”
說話間，林老二夾着一個空啤酒瓶蓬頭垢面地走過來，指甲縫裡塞滿了灰，他衝婦女們呵呵笑着，露出焦黃的牙齒，口齒不清地說，“好……好……收成好！”
說着說着便自顧自地拍起了巴掌，扭頭走了。一連幾天都不見蹤影。
沒人知道林老二去了哪裡，他好像人間蒸發一般，突然消失在柺杖村。
“走了多好，掛念那個傻子幹什麼！”愛說閒話的婦女們又搖着蒲扇聚集起來，有一茬沒一茬地說着。
“要我說啊，準是哪天聽到咱們在說他，害臊的走了，傻子也知道害臊的嘛！”
3
村民們都像沒澆水的莊稼似的蔫蔫巴巴，整日坐在莊稼地裡唉聲嘆氣，哀嘆自己時運不濟，他們盤算着，既然沒人去外面挑水，那就在這地裡求雨，也一定會被老天爺看見。
他們圍坐成一團，雙手合十開始禱告，嘴巴里重複念着聽不懂的禱告詞。
禱告儀式進行到一半，李大娘靈敏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點聲音，她簇地睜開眼睛，激動地喊道，“我咋個聽見有人澆地的聲音嘞，肯定是老天爺顯靈了！”
村民們紛紛豎起耳朵聽，李大娘所言不假，不遠處的確有微弱的澆地聲，大家都歡呼雀躍，以爲自己的禱告起作用了。
歡呼之時，一個老人吆喝着指向遠處，“快看，澆地的人在哪哩！”
村民們定睛一看，紛紛愕然。
“那不是林老二嗎……”
正是林老二，他正拖着一個破舊的大麻袋，從裡面不停地掏出裝滿水的塑料瓶，一瓶一瓶地往地裡澆，邊澆邊嘿嘿笑着，口水也來不及擦。
看見村民們走過來，他擡起黝黑的手朝村民們揮舞，嘴裡口齒不清地說，“澆……澆水，莊稼能…能成！”
幾個婦女看到這氣不打一處來，她們一口咬定是林老二先偷了村裡的水，趁他們不注意再拿出來討好村民。
“這個傻子還真當咱傻嘞，肯定是他害得咱們這麼久沒水喝！”
“真是壞透了…”
林老二好像聽懂了人們的言論，他努力弓着腰，像在乞求別人原諒似的，他沒有替自己辯解，反而更賣力的掏出瓶子澆水，那模樣像極了一頭在賣力耕地的老牛。
4
過了幾天，正當村民們開始商討怎麼把林老二趕出柺杖村時，幾個愛管閒事的村民發現，林老二又不見了。
林老二的再次消失正迎合了村民們的心意，他們便沒有多想，繼續忙不迭地生活着。村裡的日子仍在饑荒中度過，眼下實在沒轍，村長決定讓幾個身強體壯的青年去十幾公里外的河邊挑水。
太陽快落山時，一個挑着水的青年晃盪着跑回村，氣喘吁吁地吆喝，“快去擡人，林老二摔死在外面嘞！”
林老二的死震驚了全村人，他四肢歪斜地躺在陡崖下的泥濘地上，褲子和衣服緊貼在身上，露出瘦削的脊背，腳上的鞋子早就不見了蹤影，手裡還緊緊攥着裝滿水瓶的麻袋。
“難不成，傻子是去給我們找水哩……”
村長走上前，用力展開他緊攥着的拳頭，拿過麻袋打開一看，裡面全是林老二在村子裡撿來的瓶子，瓶子裡都灌了滿滿當當的水。
“他這是，一個人去找水爲給咱澆地嘞，看來他摔下去的時候，還一直護着這個救我們命的麻袋。”
“他不傻，他這是一心想爲咱村子好哩……”
夜晚的山顯得更陰森潮溼，林老二的屍體上發出一陣陣腐爛的臭味，婦女們捏着鼻子，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5
林老二不傻，他能清楚地記得從十幾公里外的小河走回柺杖村的路。
林老二真傻，傻到以爲只要衝村民們嘿嘿嘿地笑就能被他們喜歡。
林老二啊林老二，你是怎麼一個人走那麼遠的山路去給村民找水來，裝滿水瓶的麻袋那麼重，你瘦削的脊樑怎麼扛起來的嘞。
村民們說，也許林老二是在報恩，報李大娘對他好的恩，報柺杖村養活他的恩。
他們拿着林老二用命換來的水去澆了莊稼地，轉天竟奇蹟般地下起了小雨，有人說，這是林老二在天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