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老公出事後,我才知道,人在最崩潰的時候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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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檸音

任時間回溯數次,我都會奔赴來救你。

無論距離有多遠,無論夢境與現實。

1

行李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啦,一切準備就緒。

我要前往我老公的住處一起賞月吃月餅啦。

還沒來得及關上的電視上播放着新聞聯播。

突然緊急插播實時消息。

“北溪1976年9月8日下午14:21 發生7.0大地震。”幾個字刺入眼簾。

此消息對我來說猶如晴天霹靂,我擔心北溪的居民,更擔心我的老公李時樾,他身在北溪辦公多年,其他城市基本從來不去。

但我仍抱有一絲幻想,連忙拿出手機給他打去電話。

嘟-無人接聽,我的情緒隨着一次又一次的無人接聽而跌落,直到打第五遍的用戶已關機,直至谷底。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隨着我身體的癱軟,手機掉落在地上。

後面有人給我打了許多電話,屏幕忽閃忽暗,我也只是麻木的盯着電視裡播放的北溪地震畫面。

電視裡實時播放着北溪被夷爲平地的廢墟,還有家庭支離破碎的絕望。

許多穿着紅褂的志願者們,有幫忙擡水泥板尋人的,也有安慰因失去家人痛哭流涕的…

李時樾可能只是去當志願者根本沒時間看手機而已,去當志願者了而已,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無論怎麼樣,我都要去見他。

經過三個小時的飛機,我滿懷希望的幻想着一會見到他擁我入懷的場景。

隨着大巴車的行駛,停在了距離北溪市中心五公里的路邊。

這裡一改往日的繁華,一眼望去,夷爲平地皆是廢墟。

公路旁的路燈,盡數倒下,連着的電纜迸出火花。

地面也是大大小小的裂縫,裂縫下面似是無盡的深淵。

心臟跳得越來越快,我越發擔心時樾,不顧周圍人的勸阻向他們借了一輛自行車,也要去他的地方尋他。

天空被黑壓壓的烏雲籠罩,滂沱大雨將人們的希望掐滅。

越往城區靠近,觸目驚心的啜泣聲就越多。

有的人跪在地上大罵老天爺的不公,有的人抱着殘缺的身體號啕大哭,她們的的嘶吼越發刺耳。

坍塌的樓房,下面壓着的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本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卻撕裂爲陰陽兩隔的離別。

耳邊充斥的悲情催促我快點再快點。

李時樾不會有事的。

他不會有事的。

終於到了。

這裡已然成爲了一片廢墟,高樓殘骸,懸掛的木板搖搖欲墜,毫無生機。

我這才明白原來人在最崩潰的時候不會哭也不會鬧,反而冷靜的異常。

壓抑着內心早已失控的情緒,一點一點刨開碎石,儘管手掌早已被劃破,流出的血液染紅了石頭,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還在翻找。

中途有志願者拼命的拉我離開,神志模糊的我想都沒想接近瘋狂的推搡着他們,見我勸不動,他們搖着頭也就離開了。

刨了不知多久,我終於看到結婚三週年我送給他的那塊手錶。

如今外觀佈滿灰塵,而秒針還在滴答滴答轉動。

根據手錶的位置,我又刨了許久,終於見到了一隻血肉模糊的手。

2

時樾的手上有顆痣,我總是打趣他:「這麼好看的手不拿去當手模真可惜。」

他也只是用這隻好看的手與我十指相扣,寵溺說道:「只給你牽。」

眼淚打在手上,我輕輕擦拭這隻與他九分相似的手。

這隻手上面也有一顆痣,灰僕僕的粘上了好多泥土,一點也不好看。

卻不知,眼淚早已無聲模糊了我的視線。

憑着最後的意識,用了許多的力氣,他的模樣終於呈現出來。

他再也沒有往日的生氣,只給我留下了一具冰冷的身體。

俯身查看,身上沒有一處白淨的皮膚卻被紅色包裹,血液的腥味刺激着我的神經。

我輕輕抱起他靠在我的懷裡,就像他曾經抱着我一樣。

眼淚悄無聲息的劃過臉頰,掉落在他身上又急忙拭去,他的身上有好多傷口,眼淚掉在上面他肯定會疼,他生前已經夠疼了,我不想讓他離開了還要繼續疼。

埋在他的懷裡,試圖感受早已不存在的溫度。

滴答-滴答。

秒針轉動驚醒了這場夢。

醒來掉入無盡的黑暗中,我大口大口喘氣,這場夢我不知道回憶了多少遍,夢境是真的,時樾永遠不會再回來也是真的。

平息下來後我起身摸索着打開臥室的燈。

月亮零零散落的光打在窗櫺上。

月亮真圓。

原來又是一年中秋啊。

自從時樾去世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過過中秋。

別人的闔家團圓,在我這,卻是我愛人的祭日。

今年中秋的月亮很圓很亮,李時樾在那邊看得到嗎?

我摩挲手心裡的手錶,是當年我送給時樾的三週年禮物。

月光的照射下,不知是否是我看恍了神,秒針正在倒轉。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眩暈失重感,待平靜下來我緩慢睜開眼,依舊在臥室裡,也許是沒睡好的原因導致而已。

拿起手機察看時間,顯示爲1976.9.3。

兩年前?時間回溯了!

這個時間李時樾還活着,而距離北溪地震還有五天。

點開微信,李時樾的置頂消息還停留在一個小時前,並不是幾千條消息未回覆的頁面。

現在已經接近凌晨。

我試探性的給他發去了一條消息:「在嗎?」

他:「在呀寶寶。」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寶寶是不是肚子疼,冰箱裡還有我煮的紅糖水,你拿微波爐加熱一下就可以喝。」

「寶寶乖,老公一直在的。」

盯着屏幕的一條條消息眼淚一剎那控制不住又不爭氣的掉了,我日思夜想的人,真的還活着。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那邊卻打來了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我懷着忐忑的心情點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猶如清風朗月般溫柔的聲音:「寶寶怎麼不回消息?是不是很難受啊?」

聽着鐫刻至心的聲線,我甚至不敢呼吸,這一瞬間我的心忍不住破防,在自認爲他不知情的狀況,我哭的撕心裂肺。

他發覺到我的情緒不對,又連忙輕聲哄着我,只是他並不知道我難過的不是肚子疼,而是我對他的朝思暮想在此時終於有了着落。

3

既然時間回溯,上天給了我一次再來的機會,那我這次一定要讓時樾活着,也要減輕北溪居民的傷亡。

顧不及睡覺,起身收拾行李前往北溪,只要過了1976年的農曆八月十五,1978年我就不再會是一個人,所有一起都會好起來的。

到了北溪已經11號,眺望整個城市如今還是繁華都市熱鬧非凡。

只是這裡再過四天就會變成一片廢墟,前世地震的畫面紛紛涌入腦海。

心底的不安催促我得趕緊找到李時樾。

剛落地就飛速趕往時樾的住處,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有月餘,如果前世我自私一點,走之前帶走他,是不是他就不會出事。

他的房間沒有一絲光亮,想必是睡了。

我敲了半天,裡面沒有一點聲響,於是我就想着翻窗。

個子不高的我,花了很長時間,想了很多辦法,最後用磚塊墊了幾層才終於進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我以龜速躡手躡腳,不知怎的,心臟跳的很快,感覺像在做賊。

倏地後背多了一副身軀貼着我,熟悉的溫熱觸感讓我沉淪其中不願放開。

過了許久,他這時才把燈打開,開門把我的行李提進來。

又一把摟起我放在牀上,眼眸裡泛起細碎星光,明明很開心,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中聽:

「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知不知道你一個女孩子晚上在外面很危險!」

我可沒聽見他訓斥的話語,於我而言,兩年多未見,失而的心情久久壓在心底在此刻爆發,我用力抱緊他,彷彿這只是一場夢,醒來他就走了。

他被我過度的熱情,和熾熱的眼神盯的忘記了訓斥,只有呆呆的望着我欲言又止,我貼上他的脣,堵住了他想要說的話……

這一晚他總喃喃低語着我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熱情似火,像個火球。我想他哪裡會懂我的失而復得。

與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匆匆流逝。

9月5號我起了個大早,我的時間並不多,只有三天,而地震的消息需要有人傳播。

無論他們信與不信,我都要盡我所能將死亡人數降到最低。

我並沒有將計劃告訴李時樾,我怕他認爲是我科幻片看多的後遺症。

我的目標是北溪的政府,只有政府擁有公信力,權威性強,他們散播消息,居民纔會相信。

北溪市長很親民,意料之外的直接見了面,本以爲還會預約之類的程序。

到達他的辦公室,他正在低頭批寫什麼,整潔的桌面與他全神貫注的工作態度,讓我一致認爲這是一位親仁善鄰的市長。

他擡頭注意到我之後,客氣的讓我坐,我也不拘謹,找了位置坐下。

他放下手中的筆,掛上和藹的笑容:

「你好,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也不拐彎抹角,平息情緒,說出提前組織好的語言:

「市長您好,我來是想告知你,9月8日下午兩點左右北溪會出現7.0大地震,」

「告訴您這件事的目的,是想讓你通過發佈消息將損失傷亡降到最低。」

他嗤笑一聲,拿起手中的鋼筆觀摩,如果沒猜錯,這支筆是今年剛上新的限定款,全國只有三支,而他這支正是其中一支。

4

「你有什麼依據?」

我猜測到他肯定會這麼問,早有準備。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井水,放在他的桌上。

他瞥了一眼,問我:

「這泥水有什麼問題?」

「這是井水,變色的井水,地震發生前,地下含水層在構造變動中受到強烈擠壓,導致井裡的水翻涌,冒泡,變色。」

我耐心的與他解答,即便如此,也並沒有換來他的認同。他擺手將水移到旁邊:「井水說明不了什麼。」

沒事,我還有依據。

我又拿出手機,打開相冊,遞給他。

上面播放的是北溪一帶農莊飼養的家禽,裡面的牛狂躁不安,柵欄被撞,沒有了束縛,牛它便會傷及人類。

還有家裡平日裡乖巧溫順的小狗竟會咬傷自己的主人。

北溪不是溪,而是一條江,本就不清澈的江水,在這幾天突然變得更加渾濁,許許多多的魚想瘋了似的跳出水面。

這些拍下的視頻足以證明地震即將來臨。

市長的眉頭緊鎖,在我認爲我快要成功時,他把手機遞給我,揮了揮手,喊來兩個人:

「嗯,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先下去,七天後等我回復。」

下去?七天?我好言相勸到頭來這人是把自己當皇帝。

我制止進來的人要拉我走的動勢。

「市長,你知道這次的地震是幾級嗎?七級!」

「不等七天後,四天後這裡都已經成廢墟了!」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到最後一個字突然有了種有心無力的疲倦感。

他也只是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那也得等七天後再說。」

我:……

回到家裡,李時樾正在工作。

最近的天氣也一直很極端,時樾告訴我前些日子還熱的想光膀子,這幾日就猛的降溫得穿棉襖。

我很清楚,這是地震前的極端天氣。

秋雨綿綿,天地哭泣,冷風簌簌的灌進屋內,雨滴打在窗上,像是要把玻璃震碎。

我來到他的身旁倚靠着,修長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面飛速的敲擊着,我不瞭解他的工作,但我想陪着他。

過了好一會,他托起我的腦瓜捧着,星河撒在他的眼裡我從那裡看到了自己。

時樾:「寶寶,出去這麼久,有沒有想我?」

他一邊揉着我的臉一邊又問着奇怪的問題,如果是原來,我肯定會打掉他的手,還會憤憤告訴他:「老夫老妻了!你真幼稚!」

只是現在,我不會打掉他的手也會親口告訴他:

「想你、好想,我好想你。」

這是替上一世的知晚依所說,也是替現在的知晚依說。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告白弄得手足無措,茫然的表情倒是逗笑了我。

時樾:「有多想?八百字描述一下!」

我:……

有點可愛。

我想說的是八百字根本就描述不了我對你的思念。

上一世,自他去世之後,我的思念無處訴說,我就用手寫信的方式,在寂寥的傍晚寫了一封又一封。

等到中秋之時,我就會將厚厚的一摞信,再一封一封的燒給他,期盼他能收到。

在黑夜裡找筆墨,待風鈴悅耳時,叮叮聲,簌簌聲,直揮到底,撒滿一紙也不肯罷休。

此爲思。

5

思緒迴轉,時樾眉眼彎彎,猶如和煦的春風般的將我心底的陰霾一掃而光,一時記憶重疊,眼淚悄然滑落。

在我反應過來之時,眼淚早已被他揩去,眼底透露着不安,又輕輕將我抱住。

在我耳邊喃喃道:「寶寶,你的眼裡多了我看不清的情緒,我不知道你在離開我的這段時間裡經歷了什麼,不過我會永遠在你身後。」

我枕在他的肩上,淚水無聲的打溼了他的衣襟。

他擁抱我許久直至我睡着,我始終認爲,擁抱比親吻更浪漫,也更具有吸引力。

天際隱約泛白升起的太陽提醒着我今天已經6號,距離大地震只有僅僅兩日。

與時樾簡單告知了一下,我又起身向政府前去。

由於昨日去過一次,今天去他的辦公室格外順利。

我坐在辦公室環顧四周,這麼一個愛乾淨的人背地裡怎麼這麼難溝通呢?作爲市長本應清廉正直,而他用的卻是全國限量版的鋼筆。

這個結越理越亂,有些煩躁的我站起身在他的辦公室四周轉悠,偶然發現一封無名信,處於對他的疑惑和無名信的異樣,我鬼使神差的打開了信。

上面的內容讓我徹底刷新對他的認識。

「志強,北頭那邊兒已經搞定,錢都已經收上來了,至少有上百萬,我有辦法可以幫你私藏一半……」

信的內容大概就是他在民生工程裡收取居民的費用,本來定價很低,而他卻高報價,這也導致多出來的錢就進了他的口袋。

難怪他買得起高奢品,原來都是用的人民的血汗錢。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我迅速的將信原封不動的放回去,隨後乖巧坐着。

腳步聲到了門口卻停下,他們說話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這件事一定要萬分小心不容一點差錯!」

「嗯,我知道。只是這個錢…有我的份吧?」

「有你的有你的,畢竟你也幫了我不少忙。」

我聽明白了,市長現在私吞的錢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還有其餘人,而與他說話的正是其中一個。

他們開門進來,面面相覷,一股陰翳冷氣撲面而來。

隨即又轉爲和藹可親的面色同我說話,還貼心的給我倒了一杯水。

直覺告訴我這杯水有問題,不能喝。

他把水遞給我:

「小女娃啊,告訴我,你聽見了什麼?」

我冷笑一聲:

「市長大人,我剛剛在打盹,什麼也沒聽見。」

他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坐到位置上,我以爲這件事會到此結束。

我低估他了。

他非常害怕他的醜事被我散播出去,他害怕市長的位置會離他而去。

所以他叫來了兩個人,暴力的把我扔到一個黑暗的屋子,這裡面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張牀,連一扇窗戶也沒有,我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沒有李時樾的生活那般壓抑。

有意識之時是9月8日中秋節,輕微的震感把我搖醒,我知道大地震要來了。

我不害怕,我擔心我的時樾會來找我嗎?他會不會擔心的睡不着覺。

震感越發強烈,強烈到我站不住腳。

我閉着眼等待死亡。

「晚依!晚依!你在哪裡?」

6

突如其來的熟悉聲線將我拉回到現實,我幾乎脫口而出:

「時樾!我在這裡。」

臨近的腳步聲,和砰砰的撞門聲,還有他溫柔的安慰。

「寶寶別怕,我在,我在的。」

門被撞開,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緊他,被關的這兩夜,我將自己蜷縮起來,以減輕這裡的壓抑。

這裡是黑暗,是永無止境的恐懼,是人性的谷底。

我被壓的喘不過氣,直到李時樾的出現,將我拉回現實,所以我不敢放開他。

牆上與地面逐漸出現裂縫,他想抱着我離開,被我拒絕,我要和他攜手逃離這壓抑的黑暗,被絆倒了就起身。

坍塌的灰塵將我和他染成了灰包子,雨下的越來越大,街道上,濺起一層層的白霧與水泥灰混雜在一起,電纜迸出的火花被我諷說成煙花,我問他:

「如果我們今日死在了這裡怎麼辦?」

他告訴我:

「沒事,那我們也過中秋。」

我們嘲笑老天的無能,到死也沒有辦法將我們分開,我們又害怕老天的捉弄,將我們的生活止於在此。

桂花鋪滿在街道上,香味悠悠散散飄揚。

下一秒就被身後坍塌的高樓壓倒,屋落泥塊炸出來的水泥灰將我和他覆蓋,我們沒有機會躲避它。

李時樾到死都在護着我,他把我拉進懷裡,隨着高樓的倒下,他的面孔越發近在咫尺,紅色的液體也隨着雨水浸泡着我,我能依稀感受到他的身體在逐漸變涼。

還有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晚依,下輩子,我們還要在一起,好不好?」

只是他還沒聽到我的回覆就已經沒了呼吸,最後我也因爲氧氣的缺失而死去。

劇烈的顫抖,和控制不住的胸悶氣喘,我又醒了過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被褥。

我摸索手機打開,時間又回溯了。

現在是1976年9月3日。

有了上次的過程,這次我的情緒波動並不是很大,以至於我都會認爲如果這次我死了,時間會不會還要回溯。

枕頭旁邊的手錶,秒針滴答滴答轉動着。

這次我並沒有給李時樾發消息,而是直接給他打了電話,我把要去北溪的消息與他告知,他說他要來接我。

我隨意收拾了一些東西,即刻出發,打車的出租車司機都‘好心’問我:

「小姑娘,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兒啊?」

我脫口而出:「找我老公。」

這個理由把他的所有想法扼殺,並且在走之前我還特意在他的面前拍了車牌號發給了李時樾,他沒那個膽子。

依舊是三個小時的飛機,一落地,我就看見了四處張望的穿着大衣的李時樾。

我一路小跑鑽進他的懷裡,他拿大衣包裹着我,熟悉的溫暖讓我久久不捨得放開。

上一世他就是讓我靠在他的懷裡,感受他逐漸消失的溫度。

他真的好狠心。

之前是因爲我在乎北溪的居民,想要減輕他們的傷亡,可是他們的市長,讓我有心卻無力。

這一世我只想保護我的李時樾,我要牢牢把他抓住,不會再讓他在我面前死去。

7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衣服兜裡,手和心底都是暖暖的。

到家以後暮色已然降臨,桂花在暴雨的肆虐中,香味格外的濃郁。

時樾提議做桂花糕,我這樣笨的肯定是不會做的。我老公會做就好啦。

我們拿了一個大盆拿來裝桂花,他在旁邊用杆打,我就站在旁邊接。

即使雨水已經將我和他打溼,我們也樂在其中,他拿來梯子,又把我手裡的盆拿去。

「寶寶想上去體驗摘桂花嗎?」

我點點頭,被他扶着爬上梯子,上面的視角真寬闊,燈火闌珊的北溪,安然且無恙。

我摘了一把桂花,哄着李時樾:

「老公,這邊這邊,我放了喲!」

趁他不注意,我把桂花故意撒在另一邊。他舉在空中的盆落了個寂寞。

他的笑容逐漸凝固,又瞬間抓起盆裡的桂花向樹上的我扔上來,結果扔我沒成,給自己撒的一身都是。

傷敵八百沒傷到,反而自損一千。

沉默幾秒,被我的笑聲打破。

「哈哈哈哈哈,笨蛋老公!」

他直直的盯着我,一臉委屈,想要等着我哄他似的。

我看了眼盆裡的桂花,已經夠做桂花糕了,拍拍手,就要起身下去。

下雨天,樹皮本就光滑,我一沒注意,直接後仰過去。

摔倒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只感受到了寬厚溫暖的胸膛,還有那淡淡的竹香氣息。

他拍了拍我的腦瓜,眉眼微蹙,嚴肅的告訴我:

「知晚依!你知不知道剛剛你嚇死我了,要小心一點呀。」

他緊皺的眉頭沒有鬆懈,我就踮起腳勾着他的後頸,以吻相贈。

果然,挺好哄的。

桂花放在微波爐里加熱蒸乾,再用糯米粉混合粘米粉,在時樾的手下,沒過多久,桂花糕就完美呈現出來。

跟時樾結婚五年,我自己從未做過飯,他說女人哪有做飯的道理,就該男人做飯。

還說戀愛腦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9月5日。

我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區調查北溪市長方誌強。

經這一查,這人還是個老油條,在很早之前就賄賂其他人給他投票候選市長。

通過不正當手段,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

他這怎麼能不算努力呢?

既然這麼喜歡票選,那我就給他定製一份專屬投票。

我把他的所作所爲,壓縮爲一份文檔發佈在網上。

下面有投票選項【非人】/【不是人】,還貼心的加了IP北溪。

這也導致消息剛發出去,直奔熱搜,所有人憤憤辱罵。

方誌強的助手聯繫我,要求我把消息刪掉,並且會支付我一大筆費用。

我想都沒想直接答應了,反正我還有小號,我繼續發,就有人會繼續轉發,文檔也就永遠不會消失。

當着他的面,我把文檔刪除,錢也到賬,只是我並沒有自己花,而是捐給了福利院,這錢本就屬於北溪人民,現如今也應回到北溪。

做完這一切,我收拾行李,連帶着李時樾的也一併收拾。

將地震預兆的視頻消息散播出去。

8

【井水變色、爬行動物的異常、飛行動物發出的怪聲,水面動物的瘋狂等等,動物們的感覺往往都比人類的五感強的多,它們也會更早知道災難來臨。】

我發的視頻有理有據,是個人都會選擇這是真的,我不明白北溪市的政府部門那些專業人士爲什麼不出來發聲。

但是仔細一想,方誌強這樣的人作爲市長,也許是不捨得錢財,又或許是正在收刮錢財,所有的一切都有所依據。

如今市長即將面臨撤職,還有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牢獄之災。

視頻公之於衆,北溪的居民大部分都紛紛收拾行李選擇逃命。

有的人認爲這只是散佈謠言,還揚言必須嚴懲我。

我並不在意他們說什麼,我只會認爲我的任務終於算是完成。

此時我已經和李時樾出發去離北溪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裡沒有地震,沒有災難。

時樾開着車,我在副駕駛歡快的哼起歌謠。

我在開心一方面減輕了北溪的傷亡,一方面開心這一世李時樾終於還活着。

我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我不用再去面臨因李時樾的去世,被他的父母針對,也不會因爲我的原因,唯一在世的媽媽被氣到心梗離世,我也不會再被網友人肉攻擊。

李時樾的父母一直都不待見我,認爲是我的出現,奪走了時樾對他們的愛,可是他們不知道,正是因爲他們對時樾的控制慾,纔會把時樾逼的離開他們。

所以他們在時樾去世以後,把所有的憤怒發泄在我的身上。

他們在網上發佈罵我不檢點生活,各式各樣的ps生成網站視頻,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用。

我唯一的家人媽媽,因爲網友的挑撥,信以爲真,認爲我真的是那樣的人,網友的髒水就像墨水一般潑在我的身上,連我最親的媽媽都被我活活氣死。

可是他們依舊不放過我,各種言論依舊橫行肆虐。

黃謠一旦被製造,就如同膠水一樣粘在我的身上,怎麼洗都徒勞。

那些年我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屋子,彷彿這樣別人就不會再傷害到我,只是在我快放棄自己的時候,時間回溯,又重新給了我機會。

我很幸運,我知足的望着正在開車的李時樾,他也正好轉過頭對上我的目光。

他隨意揉了揉我的頭,笑意盈盈:

「在想什麼呢?寶寶。」

「還剩下了許多桂花,我們回家再做桂花茶好不好?」

我回應他:「好呀,桂花茶喝了對身體好,我們多做一點。」

等紅燈的時間,我從後面拈起一把桂花,放在手心,沁人心脾的濃郁香氣瀰漫在車裡。

時樾側身把我手裡的桂花捧去,卻一不小心沒拿穩,桂花撒落一地,我的心也隨着猛跳一下,好像即將要發生不好的事情。

綠燈,我們的車輛緩緩行駛,將要加速之時,另一個路口駛來了一輛超速油罐車,撞擊聲隨即而來是我耳鳴,我聽不見任何聲音,時樾的脣一張一合,好像在說:「晚依,桂花茶,來世給你做。」

9

小車被撞翻幾圈隨後落地,油罐車相撞的瞬間,猶如上一世一樣,李時樾把我護在懷裡,血腥的味道夾雜着桂花味充斥我的鼻腔。

身體的劇烈疼痛也抵不過時樾再次在我懷裡死去的現實。

濃煙滾滾,火花四濺。

我和他的生命隨着爆炸的巨響於此結束。

「時樾…時樾!」

起伏不定的胸膛,被打溼的枕邊,額頭滑落的汗滴,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已經分不清了。

我看了手機上的時間,1978年9月17日。

枕邊的手錶還在,後知後覺,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時間回溯,一切原因都是因爲我的執念太深。

身心的疼痛,緊繃的神經都是真的,窗外的風鈴叮噹叮噹作響。

「時樾,你來看我了嗎?」

我從桌面熟練的拿來一封信,筆尖流淌着我對他的思念,只是,這是最後一封信了。

「親愛的時樾:

你在另一邊過得還好嗎?又是一年中秋,風鈴悅耳,你終於捨得回來看我了,只是我真的好沒用,兩次夢裡都沒能留住你,讓你在我的懷裡離去。一次又一次的離開和疼痛,一切都好似是真的。無論如何,時樾,你食言了!說好的桂花茶你還沒做給我呢,我可是一直記着的,你說我該怎麼罰你!哈哈哈笨蛋,你看到這裡是不是又要委屈巴巴的模樣等着我來哄你啦?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可愛嗎?哦對,你好像知道,我每次我惹你不開心的時候,你就像個小女孩似的,嘟囔着嘴,等着我來哄你,別人不開心都是講道理,發火之類的,而你不一樣。你這樣的戀愛腦,我還怎麼捨得罰你,我只想牢牢的抱住你,再給你講講我的故事…老公,我好痛苦,我好想你,我想你抱抱我。我想來見你了,你會同意的對嗎?」

筆落驚風起,靜聽風鈴思故人。

信封終是染上了紅色的火苗,煙塵絲絲縷縷不斷。

世上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我也終將與他相見。

圓圓的月亮銀輝傾灑,院子裡的桂花十里飄香。

我要去尋找給我做桂花茶的那個人了。

他做的桂花茶可好喝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