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愛康退市倒計時
本報記者 張英英 吳可仲 北京報道
身處光伏行業低谷期，ST愛康（即愛康科技，002610.SZ）深陷困境而苦苦掙扎。
7月29日，ST愛康發佈公告稱，債權人以ST愛康子公司——浙江愛康光電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浙江愛康光電”）不能清償到期債務，並且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爲由，向長興法院申請對浙江愛康光電進行破產重整。
不僅如此，7月31日，ST愛康的控股股東江蘇愛康實業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愛康集團”）的微信公衆號——愛康新能源發佈《接訂單、推重整，愛康復工復產在即》文章稱：“愛康集團下屬其他子公司的重整工作也按既定計劃有序推進中，希望通過資產重組、債務清償等措施，最大程度保護投資人及債權人權益。”不過，其在隨後已經將上述文章刪除。
過去三個月裡，ST愛康的發展面臨一場“生死考驗”。在其被ST後，監管機構警示、工廠停產、面值退市、賬戶凍結、公開拍賣……一系列負面消息接踵而至，甚至牽連到地方國資。
關於重整、退市和復工等方面的問題，記者通過郵件和電話聯繫採訪ST愛康方面，但未獲得進一步回覆。上述文章透露，ST愛康方面與各地政府、法院等主管部門保持積極互動，重整工作正有序推進，儘快實現復工復產，重返正常經營軌道。
8月1日，ST愛康發佈公告，深交所決定公司股票終止上市，將於15個交易日內摘牌。
拖累國資
當前愛康科技面臨的困境，牽連到了地方國資。浙能電力便是其中之一。
作爲浙江省內規模最大的發電企業，浙能電力主要從事火電、氣電、核電、熱電聯產和綜合能源等業務。近年來，浙能電力積極推動向“火力發電+新能源製造”雙主業轉型升級，通過參股或控股的方式頻頻涉足光伏製造。
2021年8月，浙能電力3億元戰略入股浙江愛康光電，持股20%。隨後的2023年，浙能電力又正式獲得光伏企業中來股份控制權。
不過，入股浙江愛康光電並沒有讓浙能電力嚐到多少甜頭。
7月16日，浙江愛康光電債權人——江陰康達包裝製品有限公司以浙江愛康光電不能清償到期債務，並且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爲由，向長興法院申請浙江愛康光電破產重整。
ST愛康方面表示，浙江愛康光電將進入破產重整程序，擬通過重整程序與戰略合作伙伴、股東及債權人積極溝通，保護出資人股權，引入戰略投資者，優化債務結構，儘快復工復產，保護中小投資者權益。若進入破產重整程序後重整不成功，破產重整將轉爲破產清算。
“浙江愛康光電不在浙能電力合併報表範圍內，破產重整事項不影響浙能電力的生產經營。浙能電力對浙江愛康20%股權採用權益法覈算，按3億元覈算投資成本，浙江愛康光電破產重整事項存在對其長期股權投資造成損失的風險。”浙能電力方面稱。
2024年上半年，浙能電力預計實現歸母淨利潤爲36.19億元到41.19億元，較上年同期增加30.23%到48.22%。“該歸母淨利潤區間已充分考慮對浙江愛康光電長期股權投資餘額全額計提減值準備的影響。”浙能電力方面表示。
浙能電力方面進一步表示：“鑑於浙江愛康光電破產重整的具體方案尚未出臺，且破產重整程序複雜、流程較長，時間進度難以把握，公司將根據浙江愛康破產重整進展情況，審慎確定計提資產減值準備的具體金額。”
關於浙能電力與ST愛康的合作情況以及浙江愛康光電破產重整等事宜，記者聯繫浙能電力方面採訪，對方迴應稱：“不接受採訪，以公告爲準。”
除了浙能電力，ST愛康也尋覓了其他地方國資進行合作。
今年5月，ST愛康發佈公告稱，爲進一步優化全資孫公司贛州愛康光電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贛州愛康光電”）負債結構，其全資子公司蘇州愛康光電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蘇州愛康光電”）、贛州愛康光電與贛州市南康區城市建設發展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南康建發”，實際控制人爲贛州市南康區國有資產監督管理辦公室）簽署了《股權合作協議》。
按照協議，南康建發或其指定主體擬出資不超過3.5億元向贛州愛康光電方增資或受讓蘇州愛康光電持有的贛州愛康光電股權，交易完成後佔贛州愛康光電股權比例不低於51%。
然而，不到兩個月，贛州愛康光電因債務到期無法償還，被南康建發全資子公司——贛州市南康區城發集團供應鏈管理有限公司向南康法院提起訴訟。爲此，南康法院裁定執行贛州愛康光電部分資產在淘寶網司法拍賣網絡平臺上公開拍賣。
杭州餘杭國有資本投資運營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餘杭國投”）是ST愛康發展中不得不提的國資平臺。
早在2022年3月，ST愛康實控人鄒承慧便與餘杭國投開展出資合作。據《杭州日報》報道，2024年2月，ST愛康出現資金缺口，餘杭國投便在短時間內提供了8000萬元的轉貸資金，還減免了企業35%的轉貸費用。
據公告，2024年5月16日，ST愛康的控股股東愛康集團的一致行動人股東股權結構發生變動，餘杭國投通過間接持股成爲ST愛康的單一最大股東。但如今形勢下，餘杭國投的投資是否打水漂有待時間檢驗。
對於上述事宜，記者致電餘杭國投方面採訪，該公司人士表示不知情，詳情需聯繫辦公室部門。記者隨後致電餘杭國投辦公室，但無人接聽。
走向退市
毫無疑問，ST愛康面臨着較大債務壓力，當前急需資金紓困。
截至2024年一季度，ST愛康持有貨幣資金15.69億元，而短期借款和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卻超34億元。
由於債務逾期，ST愛康及子公司蘇州愛康金屬科技有限公司、蘇州愛康光電、蘇州中康電力運營有限公司部分銀行賬戶被債權人申請司法凍結，賬戶合計被凍結約8403.24萬元。
不僅如此，由於ST愛康對外擔保貸款逾期，金額約1.85億元，可能要承擔連帶擔保責任，包括代爲償還債務等風險。
但現實是，過去三年，愛康科技連年虧損，造血能力已經不足。
2021年、2022年、2023年，愛康科技經審計的歸屬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分別爲-4.06億元、-8.33億元、-8.26億元，且同期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前後淨利潤均爲負值。
與此同時，愛康科技年度審計會計師事務所對公司2023年度財務報告出具了保留意見與持續經營相關的重大不確定性說明段的審計報告，且對公司2023年度內部控制出具否定意見審計報告。
根據《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愛康科技股票將被實施其他風險警示。自從5月6日愛康科技被“ST”後，便接連上演了31個跌停板。
由於ST愛康股價連續20個交易日低於1元，根據相關規定，公司股票將被終止上市交易，並自6月19日起停牌。
6月21日，ST愛康收到了終止上市事先告知書。按照有關規定，ST愛康有權申請聽證或者提出書面陳述和申辯。隨後，深交所將根據上市審覈委員會的審議意見，作出是否終止股票上市的決定。對於最新相關退市情形，ST愛康方面並未回覆記者。
8月1日，ST愛康公告披露，其當日收到深交所出具的《關於浙江愛康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股票終止上市的決定》，深交所決定終止公司股票上市，公司股票將於15個交易日內摘牌。
ST愛康成立於2006年，並於2011年8月成爲國內率先實現上市的光伏配件企業。Wind數據顯示，上市13年來，ST愛康直接融資達62.3億元。
然而，如今ST愛康臨近摘牌退市，實控人鄒承慧及關聯方卻早已套現離場。
據《證券時報》報道，上市之初，鄒承慧及其關聯方合計持有ST愛康43.63%股份。但截至2024年一季度末，鄒承慧及關聯方合計持有ST愛康的股份已降至6.4%。
據choice數據不完全梳理，僅2015年—2022年，鄒承慧及關聯方進行了30餘次減持，累計減持約6.27億股，套現金額達到20.54億元。
2024年7月17日，在愛康集團張家港基地金融債權專項會議上，鄒承慧表示：“減持的20多億元主要用於爲公司償還銀行、機構的本息或支付供應商應付款等支出，部分用於相關投資，個人沒有從中得利。”
轉型不順
歷經多次戰略轉型，ST愛康形成了聚焦先進高效製造以及新能源綜合服務兩大核心主業的業務發展格局。其中，業務覆蓋高效電池組件、光伏邊框、光伏支架、新能源發電與綜合電力服務。
但回溯過去數年，ST愛康戰略轉型並不成功。2011年上市初期，ST愛康業務以光伏邊框爲主，此外還包括光伏支架、EVA膠膜。這一年起，公司延伸產業鏈，向太陽能電池鋁邊框的前端鋁型材市場和產業鏈終端光伏電站及其他應用領域拓展。
在電站業務的加持下，到2016年，ST愛康的營業收入不斷增長，淨利潤創新高。彼時，光伏邊框和支架的收入佔比已經降至不足50%。並且同一年，ST愛康通過收購形式，進入電池組件領域。
但是，受2018年“5·31”新政落地和可再生能源補貼拖欠影響，電站資產反而成了ST愛康的包袱。受此等因素拖累，其在2019年業績虧損超16億元。
在此背景下，ST愛康壓縮電站業務，並加碼電池和組件製造。“基於光伏產業的遠大前景，2021年開始公司開啓第四個五年發展規劃，戰略方向專注新能源高效製造、智慧能源服務兩大核心主業。”ST愛康方面在2023年業績說明會上稱。
按照ST愛康的計劃，公司以高效異質結（HJT）電池及組件爲核心，邊框、支架爲支撐的高效製造產業鏈，通過湖州、贛州、蘇州、舟山等多個高效HJT電池組件基地的戰略佈局，計劃五年內實現超40GW高效太陽能電池及組件產能。
但實際上，光伏技術迭代趨勢、產業市場環境都可能註定了ST愛康押注異質結電池及組件並不適宜。
從技術路線上看，近三年，光伏電池技術P型向N型轉變，隨後TOPCon逐漸成爲市場的技術主流，BC也有光伏龍頭押注，但是HJT並未得到龍頭推進大規模量產。
晶澳科技首席技術官歐陽子接受包括《中國經營報》在內的多家媒體記者採訪時便表示，綜合考量成本、衰減等因素，HJT量產仍需要一段時間。
從市場環境來看，2021年、2022年，上游多晶硅價格飆漲，非一體化的電池組件企業的日子並不好過。直至2023年年初，多晶硅價格開啓了下降通道，但是此時包括多晶硅在內的光伏主產業鏈逐漸呈現供需錯配的局面。
不難看到，如今由於光伏產業供需錯配，疊加企業競爭加劇，導致產品價格暴跌，光伏企業自2024年一季度以來便出現大面積虧損。並且，自2023年下半年以來，光伏企業停產、減產、裁員等消息便持續不斷。
2024年6月，虧損中的ST愛康發佈停產消息。按照ST愛康主要生產經營地的運營情況說明，“湖州基地、贛州基地以及蘇州基地的蘇州愛康光電已發停工停產期間通知並做出了妥善安排，停工停產期間爲2024年6月至2024年8月（暫定）”。
至於2024年8月是否復工復產，ST愛康方面並未向記者回應。7月31日，上述已刪除的《接訂單、推重整，愛康復工復產在即》一文指出，近日，愛康集團與三一重工旗下三一硅能公司達成重大戰略合作，雙方簽訂750MW組件代工合同。另外，愛康集團方面有海外組件訂單200MW在手。
（編輯：董曙光 審覈：吳可仲 校對：顏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