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一把海里來的沙
圖/林信義
相識三個多月時,相約在高雄。
來到渡船頭,搭船前往旗津。那是星期一,燈塔公休,再轉往砲臺,磚道上,我坐一頭,叫他到另一頭去,遙遙相望。繼續悠閒晃盪,覓得一處岩石地上看海聽潮聲,有棱有角的硬石扎得屁股疼、腳麻,但拍浪聲很悅耳,心情很美麗。
中午到英國領事館用餐,天開始變涼。之後我們走到沙灘,我拾起一把沙說:「這裡頭有過去曾經存在的生命,有的未來也會成爲某個生命,而現在在這裡。」他說對啊,這就是「碳循環」嘛!
後來我們結婚,有了孩子,最愛的家庭旅遊地是墾丁。總會在沙灘上消磨大半天,他們玩沙時,我往往靠在躺椅上,看天,聽海,思索碳循環的真諦。即使過了水晶婚,依然爲茫茫人海中彼此能相逢相守而感動。
母親也一樣,至今仍常向我說起父親對她的好,有時當着父親的面,有時沒有。小時候我愛聽她說相戀的過程:舞會上初識,父親被指派送她回家,她瞧着他握在公車扶手上修長的手指與修剪乾淨的指甲……。現在我則喜歡聽她講述日常點滴,往昔很多事我雖參與其中,卻只窺得部分樣貌,如今更多圖塊拼湊,家庭故事漸趨完整。
父母之間也有聊不完的話題。他們在小豆島看海時,說些什麼事呢?……父親對感情的表達,在言語上向來不若母親直接,然而透過畫筆,我走進他眼裡的天,他心中的海,以及這片屬於過去、現在、未來的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