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土耳其選舉和強人政治(江靜玲)

土耳其本次大選全球矚目,歐洲政治觀察者更屏息以待,因爲這次大選攸關地緣政治和全球政局。(圖/路透社)

我們生活在一個由專制強人領袖塑造的時代。過去十年,我們歷經了川普、博爾索納羅、歐爾班、納坦亞胡和艾爾多安,這些人在兩極分化的社會和政治中,分別領導了包括美國、巴西、匈牙利、以色列和土耳其,從美洲、歐洲到中東地區內的主要民主國家,使這些國家承受巨大壓力。這些,在在展現了我們正處在一個歷史上的「三P」時代─民粹主義(populism)、兩極分化(polarisation)、後真相(post-truth)。

這段期間,我們看到川普和博爾索納羅失去了權力;歐爾班堅持了下來;納坦亞胡失而復得;艾爾多安在第一輪總統選舉中得票率未達50%,本週末將面臨第二次選舉挑戰,他可能落選,但連任的機率也佔了一半。

土耳其本次大選全球矚目,歐洲政治觀察者更屏息以待,因爲這次大選攸關地緣政治和全球政局。土耳其早在1952年即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是北約的老成員國之一,但卻不是歐盟成員國。過去十年,敘利亞內戰、俄烏戰爭,在艾爾多安領導下,土耳其遊走於俄國和美國領導的西方聯盟間,與北約的關係日益緊繃。安卡拉方面對歐洲國家同情和支持被土耳其當局視爲恐怖分子的庫爾德族人強烈不滿;布魯塞爾方面則對土耳其在歐盟成員國塞浦路斯北部長期派遣駐軍,在歐盟成員國內展現拳頭感到無奈與不安。

這些長久以來存在的議題,不但懸而未決,過去十年因爲世界政局和權力重新洗牌,民粹主義興起,社會兩極分化,專制強人在民主體制國家崛起,讓艾爾多安領導下的土耳其在地緣和世界政治舞臺上更具話語權。芬蘭和瑞典加入北約,土耳其是北約唯一公開杯葛的成員國。艾爾多安讓西方民主陣營頭痛,但在國際政治現實下,卻不得不拉攏土耳其。

強人政治是否已達到頂峰了呢?記者和學者出身的美國外交官、美國國際開發署署長薩曼莎鮑爾今年稍早曾指出,2022年初可能被證明是威權主義的高潮。言外之意,民主體制下的權威主義和專制強人政權高潮期已過。這個說法,可能言之過早。歐爾班在匈牙利,納坦亞胡在以色列都證明了這波政潮依然餘波盪漾。而在這之下,則可能暗潮洶涌。至少過去幾年的民主國家選舉中,揭示了專制強人領袖勝出通常有跡可循。

專制領導人傾向推翻現有制度規範,攻擊獨立媒體,詆譭少數羣體,拉攏特定機構和個人,迫使反對者必須在不熟悉、甚至不知該如何坦然以對的環境下辯論和競逐。但過去十年的經驗,似乎也出現了一個方式,在這樣的一場政治競逐中,推翻強人必須彙集廣泛的支持,形成聯盟團結一致。

2020年美國大選,拜登建立了一個選民聯盟,這個聯盟從進步的左派到中美洲郊區,再到川普在2016年獲勝的票倉的後工業化藍領區;2022年巴西大選,盧拉成功地融合了中間偏左和溫和的中間偏右選民,讓大家團結起來推倒有「巴西版川普」之稱的博爾索納羅。在以色列,八黨集團於2021年結束了納坦亞胡12年的統治,在左翼和右翼之間架起橋樑,甚至包括有史以來第一個參加以色列執政聯盟的阿拉伯政黨。

但這些顯然不夠,1年半後,八黨聯盟垮臺與極右翼達成協議,導致納坦亞胡重掌政權。推翻強人政治除了政治聯盟,在強人離開後,繼任者需要有動力和穩定性積極推動國家共同願景,例如盧拉承諾爲亞馬遜提供更多的公共投資和保護。

這同時反映在本次土耳其大選,土耳其反對派成功團結了一個全國聯盟,致力把執政20年的艾爾多安趕下臺。原本各界對5月14日的選舉結果保持審慎樂觀立場,但結果是必須面對28日的第二輪投票。目前看來,對於厭煩了通貨膨脹的土耳其選民,最後關鍵是土耳其的經濟前景。然而,這個週末土耳其大選的結果也是對過去十年強人政治模式的挑戰,安卡拉由誰主政,將引起土耳其以外的廣泛共鳴。

(作者爲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