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亞裔不再做啞裔（一）

亞裔不是病毒（時報出版提供）

編按：2019年底新冠疫情在全球開始大流行加上2020美國總統大選的激化下，對亞裔的仇視開始升溫，作者江青在新作《念念》中以親身經歷記錄、省思疫情下的反亞裔情緒。本書由時報出版，史話專欄今起節選刊登。

（本文寫於2021年4月10日於紐約）

2021年2月中旬，終於排除萬難，由瑞典回到紐約，爲的是探望99歲的母親，年初以來她身體欠妥兩次急診。不料在我探望她的前一晚又在浴室中摔斷了3根肋骨，疼痛難當。分離17個月後的再聚有如隔世，不能擁抱只能相視微笑，一切盡在無言中。

之後，我每天去母親住處陪她談家常，煮點可口易嚼的菜，又及時調整了用藥，一週後她的血壓開始回覆正常，胃口也比先前好了，精氣神顯而易見的一天天進步。青霞跟我在微信中說何謂孝順？孝就會「順」！我想疫情中的孤寂，影響了一個人的精神和健康狀況，親情大概是最好的良藥。

我注意到紐約的蕭條：關門或零星星客人的餐館、歇業或冷清清的店舖、黑漆漆的辦公大樓、空蕩蕩的中國城、看到燈火熄滅的林肯中心像個黑洞，頓時我心中空了一大塊。眼前所見的「大蘋果」──紐約令人心碎！

疫情當前，無法跟朋友們見面，只能在電話中聊天，幾乎話題都在接種疫苗和亞裔的安全問題上。知情後，注意看媒體報導，才瞭解仇恨亞裔的火苗已經在全美國如火如荼的燃燒起。

回想起我在2019年9月寫過一篇「投訴」，起因是陪媽媽去老人中心用早餐時被人莫名其妙的羞辱了一番。節錄片段：

諾大的食堂幾乎客滿，意識到只有我們是亞洲人。

不遠的大桌只有一位男士在看報，於是走去問：「我們可以在這裡坐嗎？」他點頭。

我們邊用早餐邊談天。

半個小時後，男士突然問我：「妳是第一次來這裡嗎？」我點頭。

「下次妳如果再來，請不要跟我同桌！」

「有何不妥嗎？」

「你們嘰哩咕嚕說外國話，完全不懂得尊重人。」

「對不起！我剛剛從歐洲回來，跟媽媽很久沒有見了……」

打斷我：「你們是哪裡來的？」

「中國！」

「由中國來，就該回到中國去！」他大聲嚷，繼續說：「妳懂嗎？由哪裡來，就該回到哪裡去！」

「我來美國近50年了，頭一次聽到這麼蠻不講理、豈有此理的話！」

「所以美國大選很重要……」說着他站起來，把餐盤弄得通通響，甩了椅子揚長而去。

結果我決定向老人中心辦公室投訴，促使我投訴的原因，是因爲感到自從川普任總統以來，明顯感到對移民、難民、弱勢羣體的欺壓，社會上白人至上、美國優先，諸如此類的口吻和現象，越趨嚴重。

投訴後我向負責人請教：「他所說『所以美國大選很重要』這句話什麼意思？」

「那再清楚不過了，他是川普的支持者，川普的移民政策妳是知道的，他在搞分裂。所以現在我們特別重視這種製造分裂、不尊重人權、扭曲人性的現象，絕不容忍姑且種族歧視的敗類，這些愚昧無知的人……」負責人說得振振有辭、理直氣壯。

文章的最後一句：「我告訴負責人，在美國這是我第一次投訴，希望也是最後一次！」而不幸的是目前的現象於我的願望背道而馳，忍無可忍我從投訴演變成控訴！

2020年春天疫情開始後，疫情掀起的種族主義仇恨並不是源頭，這幾乎是美國曆史中固有的一部分。事態日趨嚴重的原因是民衆在美中激烈競爭的大前提下，敵意和嫉恨的情緒無可避免的加大，而前總統川普火上澆油，把這場疫情歸咎於「武漢病毒」、「功夫流感」。大選時此類不友好、詛咒性的字眼媒體上比比皆是，激起民衆對彼此的惡感升溫，政府之間的緊張關係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終於民衆不再收斂，把仇恨肆無忌憚的爆發出來。

在過去十幾個月中，對亞裔的仇恨犯罪越來越多的情況下，幾乎每天都能在媒體上看到亞裔被辱罵、被毆打，因此受傷甚至死亡的案件。拜登簽署了總統令要求停止歧視亞裔，並且講了重話：「這類暴行不符合美國價值觀，仇亞必須立即停止！」但隨着華盛頓與北京的關係日益惡化，香港、新疆的民主和人權問題引起的制裁戰更擴大延燒。使人擔心的是疫情點着了火，怕疫情撲滅後，仇亞和暴力的怒火會繼續蔓延燃燒下去，已經打開了的仇亞的潘朵拉盒子恐怕一時半會兒關不上了。

這幾天又看到了政府推出來新的舉措，旨在保護亞太裔安全，白宮辦公室與聯邦政府合作對抗對亞裔的暴行與偏見，司法部嚴打仇恨犯罪外，還撥款幫助受害者，並給針對預防和解決歧視作研究。措施：設立「在線圖書架」（virtual bookshelf），提供多種資源介紹並表揚亞裔對美國的貢獻；指導國家科學基金會（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投資關鍵研究，以防止和應對反亞裔仇外與偏見。

【未完待續】

本文節選自《念念》，作者：江青，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