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布卡樂團」：阿富汗女性反抗塔利班的自由呼聲

神秘的阿富汗女子搖滾樂團——布卡樂團，用陽春的旋律、帶着口音的英文歌詞，唱出對伊斯蘭世界女性壓迫的反抗。 圖／截圖自YouTube

「身體不是用來隱藏，不要布卡，不要！」2022年8月30日，美軍撤出阿富汗將屆滿一週年，這也意味着塔利班政府執政一年，這一年之內，塔利班嚴格執行各項「伊斯蘭教法」，其中對女性的限制與壓迫更是有增無減。早在塔利班首次掌權的2000年代之時，阿富汗出現了一個神秘的女子樂團，團員身穿遮蓋全身的「布卡」（Burka）罩袍，用陽春的旋律、帶着口音的英文歌詞，唱出對伊斯蘭世界女性壓迫的反抗；在塔利班倒行逆施的如今，「布卡樂團」（Burka Band）在20年前唱出的歌曲依然完美映照現況，更形諷刺與悲涼。

塔利班的女性禁令一道接着一道，讓女性無法外出工作、不能接受中學教育、不能在沒有男性陪同下出遠門，到2022年5月，塔利班要求阿富汗女性必須在公共場合矇住臉龐，喀布爾街頭上的女性再次穿上了遮蓋全身的藍色「布卡」，時光被強硬逆轉回到20多年前，塔利班首次奪權之時。

在那段阿富汗女性的黑暗時光，神秘的布卡樂團橫空出世，她們唱着：

「你給我你的愛，你給我你的吻，

（You give me all your love. You give me all your kisses.）

然後你摸摸我的布卡，根本不知道這是誰。

（And then you touch my burka. And do not know who is it.）」

穿着傳統布卡，不露出全身上下任何一吋皮膚的布卡樂團，其第一首單曲〈布卡藍〉（Burka Blue）讓她們迅速引起關注，也讓她們立刻登上塔利班的通緝名單——在塔利班律法之下，流行音樂是女性嚴禁接觸的「禁果」，何況布卡樂團對伊斯蘭教法下，阿富汗女性的處境，明白表現出了嘲諷與不滿。

除了阿富汗之外，〈布卡藍〉也在德國受到歡迎，在千禧年代，〈布卡藍〉還一度成爲德國夜店的熱門舞曲。被惹惱的塔利班揚言要在阿富汗萬人體育場公開處死布卡樂團，但馬上遇到一個遠比〈布卡藍〉的歌詞更諷刺的問題——在遵循伊斯蘭教法所穿上的藍色布卡之下，誰知道這些團員到底是誰呢？

塔利班掌權一週年，阿富汗女性受到的壓迫與限制愈深。 圖／歐新社

原本是女性束縛的布卡，竟同時成了反抗塔利班女性樂手的保護傘，還有比這更能凸顯塔利班統治之荒誕的事情嗎？包括布卡樂團成員本人、家人、和她們來自德國的音樂製作人在內，全世界知道布卡樂團成員身分的，不超過10人。

奧地利媒體《標準報》報導，布卡樂團起源於2000年代德國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進行的一項文化交流計劃，當時德國音樂人芬斯特馬赫（Frank Fenstermacher）、達爾特（Kurt Dahlke）、馮克里金（Saskia von Klitzing）等人將搖滾樂帶進了阿富汗，而在開班授課的打鼓基礎課程中，僅有一名女性報名，她就是布卡樂團的鼓手，化名納吉絲（Nargiz）。這些德國音樂人爲布卡樂團編曲，也將她們的音樂帶回了德國。

爲了保護布卡樂團的成員身分和安全，她們要秘密錄音、未能在母國阿富汗舉行音樂會，就連拍攝MV，也是使用藏在布卡下的攝影機偷偷拍攝街景，演唱畫面則是躲在郊區的屋子裡、拍攝僅僅數分鐘就更換地點以免被追捕，如此拼湊出的MV雖然看起來粗糙，奇詭的畫面卻更形珍貴，也更能讓觀衆感同身受不得不掩藏自我身分、不得不困在藍色布卡里面窺看外界的阿富汗女性處境。

塔利班在911恐怖攻擊事件後，因美軍進入阿富汗掃蕩蓋達組織（Al-Qaeda）而一併被趕下臺，然而塔利班依然在阿富汗偏遠地區活動，布卡樂團也依然是塔利班狙殺的目標。到了2005年，布卡樂團發佈了第二首單曲〈不要布卡！〉（No Burka!），依然唱出對女性束縛的反抗：

「我知道他們的意思，

（I understand their meaning.）

肥皂不是用來清潔，車子不是用來開，

（That soap is not for cleaning. And cars are not for driving.）

身體不是用來隱藏，不要布卡，不要！

（And bodies are not for hiding. No burka, No!）」

原本是女性束縛的布卡，竟同時成了反抗塔利班女性樂手的保護傘，還有比這更能凸顯塔利班統治之荒誕的事情嗎？ 圖／截圖自YouTube

在〈不要布卡！〉面世之後的十多年，布卡樂團再無新作、更無公開活動，銷聲匿跡多年，讓外界一度懷疑布卡樂團已經慘遭塔利班毒手，但在塔利班死灰復燃、再次控制阿富汗的2021年，布卡樂團彷彿是宣示着反抗之心不會屈於暴政，帶着新歌〈我在乎你〉（I Care For You）重返世人眼前，團員也從原本僅有鼓手納吉絲、貝斯手扎米娜（Zamina）和主唱羅娜（Lorna）3人，成長到了7人。

藍色布卡在1996年到2001年間，在全球成爲塔利班壓迫的標誌性象徵，如今塔利班違背對國際的承諾，一項又一項的，將20年前的極權和女性桎梏重現，《BBC》採訪了一名在塔利班掌權後，被迫失去工作、生計陷入困頓的喀布爾女子薩娜（Sana），薩娜悲觀表示：

「感覺上，在阿富汗做一個女人，本身就是一種犯罪。」

在塔利班統治下失去幾乎所有權利的女性，何時能夠重拾被當作一個「人」來對待的希望？2022年的阿富汗動畫電影《喀布爾之燕》開頭，就使用了〈布卡藍〉作爲配樂，布卡樂團的聲音唱着：

「我必須穿着布卡，布卡是藍色的，

（I have to wear a burka. The burka it is blue.）

跨越喀布爾的天空也好藍，藍色來自布卡，

（The sky over kabul. Is also very blue. The blue is from the burka.）

布卡布卡藍，藍色憂鬱布卡藍。

（Burka burka blue. Blue blue burka blue.）」

被囚禁在布卡之下的女子，何時才能飛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