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進入「第三核武時代」的歐洲危機四伏

英國脫歐基本上改變了歐盟的運作方式，歐盟單一市場變得不是那麼自由了，資本市場聯盟的動力逐漸喪失。圖／美聯社

英國國防參謀長拉達金近日提出警告，指出現今世界正處於第三個核武時代的黎明（The world is at the dawn of a "third nuclear age"）。相較於第一核武時代的冷戰時期，第二核武時代的裁軍和防止核擴散，第三核武時代更復雜，困境更多重化，並將催生更多顛覆性創新科技。

這項在2024年底從倫敦發出的示警，非危言聳聽。因爲它與今年國際間諸多不尋常的事態和發展契合，包括北韓軍隊部署到俄烏邊界，俄烏戰爭有從歐洲擴延到亞洲危機；以色列和哈馬斯引發中東多場衝突，在在破壞全球穩定。俄羅斯和伊朗支持的敘利亞阿薩德政權歷經近14年內戰，在此刻一夕倒臺的戲劇性變化，透露了什麼？對地緣政治的影響爲何，都必須再觀察慎思。

值此同時，川普明年1月重返白宮，爲未知的世局增加更多不確定。面對如此快速多變的世界，二戰後以和平和繁榮爲藍圖打造的歐洲一體化工程是否能持續生存？從當前情勢觀察，歐洲大陸和歐盟遠景正面臨着生死存亡的挑戰。

歐洲一體化是廿世紀的重大政治工程，象徵歐洲人從兩次世界大戰的教訓中醒悟，共同追求和平的決心與承諾。代表着老歐洲的英國、法國和德國，是這項政治工程的驅動力。英國在本世紀初選擇離開歐洲聯盟，對英國的政治和經濟固然衝擊巨大，但英國脫歐對歐盟造成的影響卻更深遠。

過去五年，英國脫歐基本上改變了歐盟的運作方式。英國離開後，歐洲北部的自由主義國家和南部與西部的社會主義國家間的微妙平衡發生了變化；歐盟單一市場變得不是那麼自由了，資本市場聯盟的動力逐漸喪失。英國擅長策略、倡議和起草，對歐盟立法和對外政策傳統上具強大影響力─英國全力背書的歐盟單一市場是歐盟迄今通過最重要的立法，歐盟的公務員培訓立法起草者是英國，英國同時是歐盟對華政策幕後主要推手。

義大利前總理、歐洲央行前總裁德拉吉今秋發佈的歐盟競爭力報告中的諸多受批評的立法，尤其是科技和人工智慧（AI）法規大部分是在英國脫歐後通過的。這恰反映了監管分歧爲何成爲英國脫歐後與歐盟貿易和其他結盟協議談判中最重大的議題。歐洲幾乎沒有AI或加密貨幣公司，但歐盟卻認爲可以監管全球科技產業，這對立法講求務實的英國，實在難以苟同。可以預測，未來英國和歐盟間的分歧將進一步擴大。

歐盟的另一個主要驅動力法國，今年7月大選，馬克宏雖繼續執政，但已成一隻最跛腳鴨。法國政府預算危機因巴尼耶辭去總理一職升溫。如果法國在2025年初前沒有新政府、或新政府預算失敗，政治進程實際上就會受阻，馬克宏下臺的壓力將會增大。面對2024年底的這場政治混亂，馬克宏拒絕辭職。

可以想像，最糟糕的情況是沒有預算、沒有政府，總統除了辭職外，別無選擇。但這樣的結果，可能把法國從馬克宏主義的煎鍋中扔進勒龐主義的火海里。屆時，法國這把政治大火一定會延燒到法國之外，影響所及，不僅歐盟。

德國是另一聚焦點。自1970年代以來，所有德國總理至少都會連任一次。現任總理蕭茲可能成爲在第一任期後就被選民踢出局的總理。他所領導的三黨聯盟政府因經濟政策分歧在11月瓦解，被迫提前於明年2月23日提前舉行選舉。川普在德國大選前一個月就職，更增加了不可預測性。

根據目前的民調，基民盟領導人默茲最有可能成爲德國下一任總理。但要執政，仍需組成聯盟。

換言之，默茲將面臨與蕭茲類似的問題。梅克爾領導16年後，德國人希望做出改變，但當一個工業持續衰退的國家對能源政策的再三誤判，很難重獲民心 。

隨着2025年臨近，黑暗的幽靈籠罩歐洲大陸。俄羅斯總統普丁肆無忌憚破壞歐洲安全，烏克蘭外且將目光投向摩爾多瓦甚至波海國家；美國優先的能源政策加速了歐洲去工業化的過程；北約不想扮演紙老虎，但無法擺脫逐漸被掏空的事實。西方正在分裂，歐洲則首當其衝的正在快速分裂。

歐洲必須採取緊急行動才能避免分裂，包括深化單一市場，提高競爭力，強化防禦能力，但這一切都需要領導力。過去，歐洲合作往往是由政府核心推動，如果沒有法國和德國做爲驅動力，歐洲就會步履蹣跚。缺乏權威領導力是歐洲面臨最嚴重的危險。

我們正進入一個地緣政治衝突主導的時代，一如德拉吉報告所言，在這個時代，經濟依賴可能成爲軟肋。不幸的是，歐盟正是帶此一弱點進入這個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