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達”的西安派出所
凌晨3點，街面上偶有車輛駛過。
象山東路上，麗江市公安局古城分局西安派出所燈火通明，整個夜晚，警車進出、民警奔忙。
這幢永遠無法跟着夜幕入眠的四層小樓，裝着酒精的驅使、情緒的挑撥、失去的無助……如何在危機之前踩緊剎車？需要派出所民、輔警通宵達旦地奮戰。
“平安”二字說來輕巧，卻是他們托起的千斤重量。
今天，我們記錄了西安派出所一個最平凡的夜晚，讓大家看到這座城市“守夜人”的工作常態。
麗江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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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楊 琳
視頻：和宇輝
圖片：和雪婷
首圖：和佔江
編輯：楊莉娜
深夜11點30分，我們前腳剛踏進西安派出所，警情就接踵而至。
家庭糾紛。
民警楊建龍來不及同我們說幾句寒暄的話，就急匆匆地和同事李國勳一起趕往現場。出警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噼啪雨點打在他們的警服上、警帽上，但他們顧不上，下車就向報警人跑去。酒精驅使，男子鬧事，還砸壞了花盆。
楊建龍和李國勳兵分兩路，一人詢問事情發生的經過、有無人員受傷，一人查看現場監控，還原當時場景……
雖說事情看起來簡單明瞭，但兩位經驗豐富的民警卻絲毫不敢馬虎。“有些事情耳聽爲虛，我們必須看看監控。”
楊建龍則把醉酒男子帶上車，帶往設在麗江市人民醫院的古城公安分局醒酒室。
醫院的凌晨同派出所一樣喧鬧，守護着麗江人民平安的兩種職業在這裡相交。
醒酒室內，男子神志不清，空氣中酒味瀰漫，民警反覆覈實着對方不清不楚吐出的話。
“警……警官……我的娃娃會不會有影響？”男子的一句話瞬間讓當了父親的兩位民警心柔軟下來。
警察這份職業就是如此，看遍了世間的黑暗，卻也會看到“惡人”的柔軟。
“如果你對娃娃好，就不該大晚上的抱着他這樣去鬧！”楊建龍和李國勳坐在醉酒男子對面，詢問着當時的情況，也等待着對方狀態好轉。
男子稍微清醒後，兩人將他帶至派出所。
“龍哥，先來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西安派出所的女民警也參與到夜晚的值班中，除了正常的值班工作，她們還在晚上承擔起了後勤保障的活。
“半夜實在太餓的時候，就請值班的女同志幫忙做點宵夜。”當天，所裡的宵夜是蒜香滷雞爪和粥，值班民警們匆匆盛了一碗，來不及用勺子，直接對着飯盒把粥往嘴裡倒。在這個永不打烊的派出所裡，案子連着案子，警情連着警情，吃飯、喝水、甚至上廁所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楊建龍手中的雞爪才啃到一半，警情又來了。
一名身在鄉鎮的父親一直聯繫不上女兒，着急地報了警。瞭解了情況後，輔警陳曉輝撥通了女孩的電話。女孩說自己在酒店住宿，沒有危險，不過是與父親置氣纔沒有接電話。
儘管確定了女孩的安全，但民警還是決定去看一看。“只有看到了才放心啊！”陳曉輝輕車熟路地走過背街小巷，來到一家不知名的小旅館。在一次次的出警中，他們早已形成了自己的“西安轄區地圖”，對每個小區，每個酒店，每個娛樂場所的位置爛熟於心……
民警不敢怠慢任何一起警情，也不敢把我們認爲的小事當做小事處理。回到派出所，楊建龍又撥通了女孩父親的電話，風裡來雨裡去的硬漢警官瞬間切換苦口婆心的知心大哥，耐心地讓女孩的父親也注意青春期孩子的教育方式。
在我們看來一起簡單的救助，這才告終。
“這種事情多得很，我們每天就在這裡（轄區）繞來繞去，經常一臺警還沒出完，又來一臺了。”
電話鈴再次急促地響起。
“有人在我們店裡消費了不給錢，麻煩你們過來一哈。”剛剛坐下的楊建龍椅子還沒有捂熱，便又匆匆起身了。
“你們每天都要管這些事情嗎？”我問。
“是啊，其實基本上都是小事，但如果不重視引發大矛盾的話就堅決不行。”楊建龍雙手握着方向盤，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儘可能快的往事發地趕。
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內，楊建龍駕駛的警車第5次駛過香格里大道了。深夜，人行道上鮮少有人往來，夜店的霓虹燈卻一刻都捨不得停止閃爍。
男子酒後與朋友一起按摩，不料酒桌上稱兄道弟的好友趁他睡着先走一步。男子鬱悶，覺得自己交錯了朋友，更尷尬的是全身上下的錢也不夠爲這次消費買單。
他覺得自己上了當，執意只支付自己消費的部分。店家則要求他支付所有款項，最終雙方協商無果，只好報警。
楊建龍和李國勳確認男子和朋友均爲正常消費後，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男子聯繫朋友，支付費用。不出所料，男子怎麼都沒能撥通對方的電話，只能先向其他人借款後支付了費用。
看着他一搖一晃悻悻離去的背影，楊建龍和李國勳也嘆了口氣。“哎，喝酒後，人的真面目都顯現出來了……”
糾紛處理結束，楊建龍駕駛警車回程的速度明顯比出警時慢了些。此刻，道路兩旁的居民樓鮮少有燈常亮，他用作手機壁紙的兩個孩子，想必也已經甜甜地進入夢鄉。
警車駛至雪山路，還在幾十米外，一輛停得歪斜的越野車便引起了民警的注意。
走近一看，路邊的隔離欄被撞得歪七八扭，灑落一地，汽車右車頭有巨大的撞擊形成的凹陷，面目全非，但車主卻消失無蹤。
“應該是一起酒駕。”楊建龍和李國勳對視了一眼，給出了同一個答案。
聯繫交警、觀察周圍情況、保護現場……
“我們出警路上如果遇到有事情，都是第一時間下車瞭解情況，再等待支援。”十五分鐘後，一名自稱是“車主”的男子緩緩走來，他說自己剛纔受了驚嚇，先到旁邊躲避了一陣。
職業敏感性讓謊言逃不過民警的眼睛，兩人反覆跟對方強調冒名頂替觸犯法律，面臨嚴懲。
對方在民警幾分鐘的勸說後心理防線崩塌，承認自己只是代朋友前來。
待到真正的駕駛人到達，交警也隨之趕來，做好工作交接後，楊建龍一行才離開。
因爲路上偶遇事故，回到派出所時候已經凌晨3點過了。
隨後的幾次出警依然是家常小事帶着狗血，電視劇都不敢寫的迷幻情節在一夜之中輪番上演。“今晚的警還不算多，我們所歷史上接警量最大的一天接近60臺，所有值班人員一秒都來不及停下。”李國勳已是滿臉疲態，他按下手機鎖屏鍵查看時間，他的壁紙，用的也是女兒的照片。時間滴答，走向凌晨4點。
派出所一間不足5平方的小房間內，楊建龍、李國勳和暫時停下來的戰友們終於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此時的他們和兩小時前暴風吸入青菜粥的狀態完全不同，沒有人說話。
輔警陳曉輝坐着睡着了，楊建龍擺弄着微信界面，大概是回覆着家人的晚安消息，李國勳則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坐着……
這個夜晚，西安派出所無眠。
準確來說，西安派出所的每一個夜晚，都無法平靜的度過。
西安派出所管轄總面積20平方公里，下設8個社區、72個居民小組，203個小區。因爲轄區範圍處於麗江主城區，娛樂場所、城中村、酒店等較多，治安環境較爲複雜。
這個可能路過都不會被多看一眼的四層老舊樓房，接處警量佔古城公安分局的21.5%，受立刑事案件佔分局44.8%，受理行政治安案件佔分局25.2%，是麗江市工作量最大的派出所。
當晚，我們跟着西安派出所的一組民警遠距離記錄。每次出警途中，不同的值班組的警車總能在路上相逢，這些平日裡朝夕相處，甚至出生入死的戰友，在出警途中卻經常來不及說一句話。
準備去象山市場賣菜的嬢嬢吃力地騎着三輪車，駛過西安派出所門口。
這個城市新的一天即將打開，可直至我們離開前，仍有警單不斷涌入。
一夜下來，西安派出所處理的大部分警情都和我們傳統印象裡的“大案要案”有很大出入，有很多甚至連糾紛都算不上。但對於基層的派出所民警而言，民生之事無小事，有警必出，決不懈怠。
城市中的家長裡短和陰暗面拼湊成了西安派出所民警的工作日常，可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警察在羣衆心中的重要性。
一個普通的夜晚，一棟不起眼的房屋，濃縮了人生百態。
“聽說那偷電瓶的夥子又不承認剛剛說的話了，我再去問問，我再去問問……”與我們簡單的告別後，李國勳第四次走向審訊室，值班室的燈，依然亮着……
作者手記
作爲一個主攻政法新聞的文案，我採訪過不下30個民警，但這卻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基層民警的工作。
短短的幾個小時裡，我因爲不斷重複的工作而煩躁，因爲疲倦襲來無精打采，但跟採的民警卻一直保持高度集中的精神狀態。對他們而言，夜晚的忙碌已是家常便飯。
一個基層派出所民警，每週至少2次連續24小時值班，外加幾個白班，幾個備勤。對於他們而言，下班並不意味着事情終結。“件件有着落，事事有迴應”是他們的辦事原則，只有把手頭的案子辦完，他們的事纔算了了一件。可是了一案，一案至，無限的循環讓他們工作量極大，睡眠量卻極低。
一個24小時的值班，會上成36小時、甚至40小時……
真正接觸一夜，我發現這些基層民警也如常人一般鮮活。他們會在鏡頭前反覆確認自己的裝備是否整齊，表情是否帥氣，也會在百忙之中回覆妻子的消息。年輕的輔警還沒有成家，好幾次向我問起，讀本相親上有沒有合適的對象……
我們短暫體驗了幾小時的基層民警生活後便可養精蓄銳一整天，而西安派出所的案件卻永遠不會有盡頭。
警察有多辛苦？看了視頻你可能不知道，看了文字你也可能不瞭解，可你到派出所門口，看一個小時，甚至半個小時，便會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