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包圍「等死四狗」：西班牙火山爆發的無人機非法大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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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要賭一把救出夥伴...還是看着人類最好的朋友被火山殺死？」自9月19日開始全島火山大爆發的西班牙拉帕瑪島，目前仍持續處於火山危機當中。儘管已經持續1個月，但拉帕瑪島的火山活動不僅未見緩和，反而更加劇烈。然而在一片災難之中，拉帕瑪島上的民間無人機公司，一個星期前卻在一處遭熔岩流「包圍滅村」的廢墟里，發現被遺棄在險地、困在乾涸蓄水池的4只小狗。

消息在社羣網路傳開後，不僅西班牙本土網友非常關切，就連被迫撤離家園的拉島住民也都想方設法希望救出這4只火山之犬，但事發村落已被火山熔岩四面包圍，因此衆人的期望也全都落在了來自民間志願者異想天開的「無人機空降大搶救」。

問題是西班牙過去並沒有使用無人機「遙控動物救援」的實例經驗，要如何透過遠端誘導小狗配合裝置？要如何確認抓住小狗的無人機，真能安穩的飛越火山區？再加上西班牙現行的〈無人機管理法條〉明確禁止使用無人機運載動物，目前已進入緊急管制狀態的拉帕瑪全島又已頒佈全島限飛令——因此要如何執行這場無前例的人道救援行動並回應「觸法問題」？還是要讓西班牙各界坐視小狗在空中直播中死去？各種意想不到的志願動員，不僅成爲西班牙高度關注的火山版「絕地救援」，也有更實務爭議的「無人機情理法之辯」。

火山已經連續噴發1個月的拉帕瑪島，是西班牙在北非外海上的加納利羣島屬地，自2021年9月19日開始，島上的活火山「老峰火山」（Cumbre Vieja）突然開始大噴發——此也是這座活火山自1971年後，睽違50年以來的第一次噴發。

儘管在老峰火山爆發之前，西班牙政府就已經針對拉帕瑪島異常頻繁的地震現象，提出了全島火山預警，因此絕大多數的災區居民都能緊急撤離，截至10月18日爲止沒有任何人命傷亡的損失；但由於火山噴發的規模越來越活躍，因火山錐崩塌而大量傾流的熔岩流，也從島中央一路往西側肆虐入海。

雖然拉帕瑪的火山活動給予西班牙、乃至於歐洲火山研究極爲珍貴的觀察機會，但傾瀉入海的熔岩流卻完全消滅了路線上的所有村落，除了超過7,000居民失去家園被迫撤離外，一個月內被火山摧毀的民宅建物更已多達2,000多棟，更別提島上嚴重的農業、漁業與觀光業損失也完全崩潰，就算衆人都撿回性命，但對地方居民着實苦不堪言。

根據西班牙政府的說法：老烽火山爆發至今已讓742公頃的土地被熔岩流覆蓋，但島上的火山活動目前仍在持續增強之中，「就眼前資訊來看，雖然大家都很希望事情能早日落幕，但火山噴發恐怕還會持續好一段時間...至少現在我們完全看不到任何降緩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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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拉帕瑪島的火山撤離行動來得頗爲急迫，噴出的火山灰又嚴重影響空中交通安全性，因此在本次的火山事件當中，西班牙官民各界也積極使用「無人機勘災」。以官方的救災行動爲例，無人機的空拍實況，目前是監控熔岩流流向的最好方式，當前的首要行動就是要阻止熔岩流往更多人口稠密區擴散，因此透過空拍來提前預警，並依流向環境挖掘熔岩疏導土溝，也成爲非常重要的救災任務。

除此之外，許多民間空拍公司甚至島上一般的無人機愛好者，在災後第一時間也透過自發行動或官民合作，積極地發出無人機前往熔岩區勘災——但在10天前的一次深入探查中，兩間拉帕瑪島上的無人機空拍公司，卻在已遭火山熔岩流「包圍滅村」的託多克村（Todoque）裡，發現了奇蹟的生命跡象：被熔岩流包圍在蓄水池裡而平安生還的4條小狗。

傳回航拍影片的無人機公司表示，這4條受困的小狗雖然因爲不吃不喝而極爲瘦弱，但面對嗡嗡作響的無人機卻還是很有反應。他們可能是村莊原本飼養的看門狗，卻在撤離警報發出時，卻因爲時間急迫而來不及隨人類一同避難。

由於託多克村是本次老峰火山爆發下，受創最爲嚴重的村落，因火山錐崩毀而快速傾瀉的熔岩流不僅大面積地摧毀了村莊，更將之從四面八方團團包圍。正也因此，當時的撤村行動才極爲緊迫，而4只小狗竟能逃過浩劫、在火山包圍的絕境中生還？戲劇化卻振奮人心的場面，卻也讓西班牙網路輿論爲之激動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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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現４只小狗之後，兩家無人機公司也透過「無人機空運」的方式，試圖空投飲水與狗糧，希望儘可能地維持狗羣們的生命。但由於火山活動的持續加劇，４只狗們的健康狀況恐也會因爲火山毒氣與從北側緩慢南侵擴散的熔岩流而死，因此從島上居民與西班牙動保團體合作討論的「絕地救援行動」，也如火如荼地快速展開。

一開始，許多網友以爲發現４狗的拉帕瑪無人機公司，已具備足夠機種能「空運救援」。但事實上，空派的民間無人機礙於法規，大多總重只能在250公克以下，這光是空投飲水與狗糧救已經非常吃緊；同時，不斷接獲民衆報案的西班牙軍警消防救難隊，也無奈地表示：託多克村真的被火山熔岩包圍得很嚴重，在高溫與毒氣之下，絕對不行派人由陸路入村。但火山灰與氣流的威脅，也讓直升機的深入起降「完全不可能」。但整起新聞的迫切困境，這也引起了西班牙本土、以加利西亞爲根據地的專業無人機公司Aerocamaras出手奧援。

在民間網友的動員協力下，擁有各式專業設備的Aerocamaras很快地選用了一種重型的商用載物無人機——據稱這種實驗性的機種，能穩定運送23~25公斤重的貨品，要運送虛弱的小狗，只要分批行動，「理論上」應該沒有問題。

然而有了適於運狗的無人機是一回事，要如何在人類無法接近的遠端遙控狀態下，讓狗狗「自行登機」？這也成了救援行動的關鍵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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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日已經整隊出發。預計週一登上拉帕瑪島「場勘」的Aerocamaras表示，救援行動目前分爲AB兩案：A案的行動，是由重型無人機擔任主攻，配合至少兩架輕型無人機從旁協助監控，重型無人機將試着低空接近水池，透過「空投」更多的飲水與狗糧，一方面讓4狗維持體力，二方面讓狗羣熟悉無人機的存在與接近而不致恐慌。

等到4狗與重型無人機「彼此熟悉」之後，Aerocamaras纔會裝上由動保團體緊急設計的「誘捕網」——簡單地來說就像捕魚一樣，用食物引誘小狗入網再把網籠緊縮，接着直接用無人機連網帶狗地「空運」拉出受困區。

雖然用網子抓狗空運火山區的方式，一度引發動保團體與網友的緊張討論，並建議改用誘捕籠。但Aerocamaras卻耐心地提出專業意見，強調誘捕籠的重量會讓無人機增加額外的負擔，再加上空運過程中的最大威脅，其實是「運載物的平衡」，因此比起讓狗狗在箱子或籠子裡恐慌亂竄，直接用網子限制狗狗在空中的行動，對於救援行動才比較低風險。

假若在「空抓」行動中出現狗羣受傷的狀態，其他護航的輕型無人機也能從旁發現，載貨機種也能讓網子脫離緊急放棄行動。但如果Ａ案無法進行，那麼救援團隊救只能啓用Ｂ案，即是用最大空運能量，儘可能地補給更多的飲水與狗糧給受困４狗，直到後續的火山條件能滿足其他救援方式爲止。

然而「空中捕狗」的方式說來簡單，實際上卻仍得有相當距離、風向與地理條件限制——其中，最爲困難的問題點，就是被困４狗是否願意「請君入甕」？假若狗羣完全不接受無人機接近，一切努力也是白搭；就算接近無人機，各種姿勢位置與時機點也都很難捉模，Aerocamaras估計每趟救援的「行動時間」可能只有4~5分鐘。但變數太多之外，真正麻煩的問題其實在於「現行法律的限制」。

根據西班牙現行的民用無人機管理辦法，任何運載人類或動物的無人機飛行，都是嚴格禁止的非法行動。除此之外，一般無人飛行器只要總重在250公克以下就無須通報，但超過此限者就必須向西班牙國家飛航安全局（AESA）提出個別專案申請——但截至10月18日爲止，西班牙各級政府都沒有針對「特殊行動許可」提出任何說法，就算Aerocamaras已經提出緊急請求，各層官方單位至今卻都毫無反應。

圖爲當地一處動物救援中心收容被火山爆發影響的動物。 圖／歐新社

事實上，在2021拉帕瑪火山爆發事件中，西班牙政府就曾對島民自發性的無人機空拍行動，發出嚴厲的警告與罰金取締。此一禁制行動雖然以「飛行安全」爲名，但卻嚴重惹毛了拉帕瑪島災民與西班牙網友的激憤怒火。

相關爭議，其實也同樣起自於4狗被困的託多克村，一名40歲的村中農夫卡里略（Antonio Carrillo），在託多克村遭熔岩包圍滅村後，一時心血來潮地使用自己剛買來的個人用無人機，飛到了老家上空錄下了火山肆虐的空拍慘況。

一開始，卡里略只是一時興起想留下最後的紀錄，但身邊的朋友卻建議他可以上傳到Youtube上分享並透過雲端儲存。沒想到卡里略的託多克村影片卻引發了在地社羣的激動迴應，許多村民、島友、甚至西班牙本土的關心民衆，都熱切懇求卡里略把無人機「飛到自己老家」，以看看家中財損，甚至是隔空目睹故宅的「最後一眼」——於是從善如流的卡里略，就這樣成爲了「空拍勘災轉播組」，併成爲村裡與網路感謝的「無人機英雄」。

然而卡里略的拍攝行動卻很快地引發西班牙警方的注意，在10月份的一次例常攝影時，卡里略就被西班牙國家警察當場「請回局裡喝茶」，除了告知他對火山緊急命令區空拍是「犯罪行爲」外，更當場沒收了卡里略的無人機設備，對他開了一張90歐元罰單，並要他警告其他人「不準再亂拍災區了...有其他空拍問題，請去官方轉播頻道上提出需求。」

卡里略的空拍任務被警察強行中止後，西班牙輿論與拉帕瑪島民之間也爆發了強烈的抗議怒火，許多人譴責地方政府「疏散策略亂成一團，還要找熱心民衆麻煩」，甚至發起募款要幫卡里略繳罰款並代他採購更多無人機。但根據西班牙政府的澄清說法，針對卡里略的取締並不是因爲他是「勘災網紅」，而是拉帕瑪島全區已成爲天災緊急管制區，「在現行規定之下，除非特殊申請核可，否則任何無人機都不能任意出入，以免擾亂救災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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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也因爲飛行管制與救災任務的難度極高，Aerocamaras的搶救行動在得到民間熱情支持的同時，也不免招致反對意見的冷嘲熱諷，例如說部分意見就認爲：天災當前，島民的生活都顧不完了，怎麼還把大量精力拿來救４只連主人都不知道是誰的「毛小孩」？亦有人諷刺相關團體如果要高調救狗，是不是應該也把同樣精力拿來救貓、救鳥、救魚、救昆蟲？畢竟被火山災難影響的不只有人類的寵物，而火山爆發也只是物競天擇的正常循環而已。

但對此，拉帕瑪島民與主動出手援助的但Aerocamaras等團體，似乎不以爲意。衆人的基本態度，仍是在「政府單位允許批准的前提下」，纔會正式展開行動，無人機不會非法進入托多克村，也絕對不會干擾西班牙軍警消防單位的災區監控與火山任務。

除此之外，這起「４狗任務」的所有費用，也都會由民間企業自行吸收，實際上並不存在「放廢社會資源」的可能。像是無人機的操作與設備成本，都由Aerocamaras自己吞下，過程中的空運機票與海上運送，則由西班牙國家航空與特內里費的船舶公司「無條件贊助運送」，剩下的網路募款則將用於地方重建與應急支援專用，「救狗的所有志願者都不會因此謀財賺錢。」

託多克４狗的救援行動之所以引發西班牙輿論的關注，一方面是因爲無人機空拍的畫面，已透過社羣網路成爲「救命直播」，對於西班牙網友而言，這已經不是關於動保或毛孩的問題，而是有可與人類互動的親密生命正困於「火山重圍」之中，分分刻刻與時間賽跑搶命的同理心問題。

除此之外，事發的託多克村也是本次拉帕瑪受創最嚴重的滅村一級災區，對於無人機救狗行動有所期待，也更是地方島民在萬念俱灰之中，對於重建家園漫長路的某種情緒投射與寄託反映而已。

截至10月18日爲止，拉帕瑪島的4狗行動仍在官民交涉當中，目前還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進度與說法。

圖／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