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名人堂】曾詩琴／章魚海

圖／曾詩琴

午後一場大雨，海面浪大而洶涌，浮潛與獨木舟跳島均無法成行。入夜後熱帶之海終於平靜下來，讓出一大片海牀，我與旅伴在退潮時安靜漫步，期待遇到什麼。

裸露細沙的海牀裡散佈着一些礁石，圍攏成不規則圓形，礁岩凹槽內不斷冒出泡泡，規律地吐息，可能有什麼動物蟄伏於洞中。我蹲踞守候，終於等到一隻充滿吸盤顆粒、如砂岩顏色的腳，在隱蔽的洞窟裡緩緩移動。然後轉到半瞇眼睛那一面，逐漸拼湊出一隻章魚的形狀，金色邊框的眼睛裡漆黑如夜色。我敲敲門想要問小章魚，恍惚入眠的魚羣貝類螃蟹是否唾手可得，然而牠翻轉過去，避不見面。

只要是冒泡泡的洞窟，應是章魚據守，觸目所及原來是一片章魚海。我們往前行進，一隻小章魚赫然挺立在海牀上，望向遠方，彷彿等待着某人。興奮之餘，我們悄悄跟隨在後。

小章魚似乎察覺了我們的存在，很快躲在岩石後，卻也對我們伸出長長腕足，似乎示意握手。腕足的吸盤附在指上，有種會被拉入洞穴的磁吸感，想起章魚的腕足有神經細胞，就像頭腦一樣可以思考，我提議，不如我們反過來摸摸看章魚。

章魚有些慌亂，飛快移動起來，有時八隻腕足前進，有時身體伸縮自如，像噴射機橫衝；有時慘白死灰，彷若以殭屍之軀嚇退我們，有時又憤怒得全身通紅，激動得噴發墨汁。

眼見即將摸到牠，章魚竟情急之下斷肢，留下一截腕足，如蹦出一個小生物，劇烈舞動，意圖蠱惑我們，本體則在一片混亂中遁入沙中消失。後來翻查資料，得知章魚若是感知危險，會斷肢逃命，所幸腕足會再生。倘若哪天再度遇到，我想敲門澄清本意，當時只是想握一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