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祖母,我記得你的眼」…父親是遺腹子、從小被虧不像爸媽 她從家族排列發現驚世秘密
祖孫示意圖。圖/Ingimage
我從小生了一雙丹鳳眼---單眼皮、如柳絲霧般輕描淡寫的眉毛,與當代大衆美女標準的雙眼皮、長睫毛相去甚遠,除了打從青春期埋在心中的自卑之外,還有另一層心事,蟄伏在小女孩一彎心窩裡。
我的父母,包括弟弟在內,都是雙眼皮、長睫毛、濃眉大眼,生地出衆。據說,在父親家鄉,所謂「彭家臉」都長這個樣子,包括女人在內,像我這樣纖細平淡的眉眼倒是少見。但我除了鼻子以下像爸爸,其他五官也不像媽媽。因此這個小女孩常常被好事的大人嘲笑說:「你啊,再不聽話,你爸媽就不要你了,你看看,長的跟爸媽都不像,搞不好是產房抱錯的…」
這話可不得了。從小我照鏡子,坐着端看就是一晌午,努力地找出哪裡是像的,深怕自己真的是抱錯。如果父母管教稍微嚴厲,錯怪了我,這個心事就會像熊熊烈火一樣燒起,疼地一晚不能睡。
但我忘了,家裡還有一個關於父親身世的秘密。
我父親是個遺腹子,是祖父與學校裡同學的非婚生孩子。那個年代大家族裡都有童養媳,祖父的正房就是從小收養來的。到了青春瀾漫的中學(舊制中學等同於現在的大學),遇到另一位舉止翩翩、笑語盈盈的大家閨秀,那擋不住的情愛就迸發出來。只可惜,這段佳話,是個禁忌,學期結束後,雙方帶着不捨各自回家了,還或許,努力地忘記對方,走向家族中安排好的婚事。就在相思情盛、與良人兩地分隔的煎熬下,女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位女子,據說也是來自有名望的家族。大閨女未婚懷孕,實在太醜,於是將她悄悄送往鄉下好生養着。十個月後,生下了一位男嬰,即是我的父親。
男嬰的身份造成了這女子的輾轉反側。彭家家大業大,卻是單傳。在我祖父那一輩竟然沒有一個子嗣。這位知書達禮的女秀才,忖度着得將這個消息告知男方家長,讓彭家可以有後。於是差家中父執輩帶着這個驚喜的禮物捎回彭家,傳來的卻是我祖父已經過世的晴天霹靂。
那天,與校園中的情人那一別,竟是天人永隔。就在鄉下懷孕的期間,我的祖父得了肺癆,以少壯之身辭世。
對彭家來說,失去一個即將委以大任繼承家業的二兒子,在哀欺的面容還來不及收起時,幾個月後,竟然看到了他的骨血!悲傷與驚喜融合的複雜心情,怎地也要將這孩子帶回來的。
那時,嬰兒纔剛滿月。而我的親祖母,這個外面的小三,她是怎麼想的?爲了成全大局、爲了愛,她勇敢地做了一個決定,要將這個嫩嫩的男嬰送回彭家去。
她自己呢?能進彭家門嗎?在父執輩爲了家族門面的種種考量下,不知透過何種協議,我的祖母,將嬰兒交給彭家後,必須埋葬這一事實,確保沒人知道這位女子,爲彭家生下了唯一的後代傳承。她是在族譜上必須蒸發的一個鬼魂,不能被承認。
無緣再見到所愛的男人,更沒有機會親吻她親愛的兒子,我的祖母,就這樣無聲地消失。她是不得已,她也是揪着心,只能告訴自己:「彭家絕對會寵着這孩子的」。這是她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一句話,才能含淚將懷裡的孩子放手交託。
只是,這個決定,讓她與這男嬰一生命運再也不相連了。
我的父親呢?他還記得那滿月時抱着他的溫柔胸懷與細膩的吟唱嗎?這一直是他的遺憾----沒有看過親生父母。他只能說:「我長得像我叔叔,而我叔叔和我父親最像了。」用這樣推想的方式,揣測着生父的輪廓。而親生母親生作何樣?就算在夢中有迷濛的光影浮現,也不認得了。
沒有與親生父母見過,一直是我父親最深的遺憾,沒想到也是我的遺憾。2004年我遇到了家族排列,那時正在婚姻困難期,當我看到了海寧格排列的DVD時,心中立刻浮現出「祖母」這個人,這位在父系的繼承文化中被犧牲的女子。彭家沒有記得她,但我,記得。當週鼎文老師把祖母排出來時,我在場邊哭到泣不成聲,這是我的愛、我的痛,也是我盲目的追隨與認同。
排列完後一個月,父親有天跟我提到他做的一個夢。他說夢見自己在客廳打盹,有位陌生人走進來說:「欸欸,快醒醒,你親生母親在廚房煮東西給你吃呢!」夢裡的他趕忙坐起,揉着迷濛雙眼,看到身着黃色洋裝,身材纖瘦、輪廓細緻的女人,背對着他,站在廚房裡。他對那陌生人說:「哪是?那我女兒呢!」陌生人仍鍥而不捨地催促說:「不是不是,那就是你親孃!」走夢至此,一個近八十歲的老人忽然從深眠中驚醒,摸摸眼角,是幾滴淚。但那親孃,怎麼長地如此像自己女兒呢?
現在,我知道那雙丹鳳眼是誰的了。我看着鏡子,對裡面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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