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番外篇聚焦老年照護:60歲女兒爲雙親打造家庭式養老院

60歲那年,錢瑋蕻在家給父母打造了一個“家庭式養老院”。

起因是每一次錢瑋蕻去養老院看望父母,都會在離別之際見到他們依依不捨的眼神,這讓她覺得刺痛。她開始研究各類適老化設備和照護知識,“保證整個環境是舒服的,把她調得舒服了,我們所有人都願意待在這裡”。

每次有鄰居上門,她都很有成就感地向大家介紹自己的“家庭養老院”:走道邊裝有扶手,浴室搭配了舒服的洗澡凳,牀邊有吸氧機、霧化器。她還給保姆阿姨寫了一份詳細的“照護寶典”:幾點吃飯,幾點吃藥,如何用增稠劑幫助媽媽喝水而不被嗆到,洗澡的時間不能超過20分鐘……

但還有很多時候,看到父母被阿爾茨海默症帶來的一系列病痛折磨,錢瑋蕻常常流淚,“看到他們受苦,我挺痛苦。”

2022年,錢瑋蕻查出肺癌。但爲了照顧家人,一直到兩年後父親去世,她才入院接受手術。但她說,“照顧父母,最大的成就是我知道我怎麼過兩年生活。”

錢瑋蕻的故事,被紀錄片《前浪》創制團隊注意,拍攝成了番外篇《氣球》。11月9日,這部“番外篇”在上海社會科學館進行展映,錢瑋蕻和紀錄片原班人馬也一起走到線下,和觀衆分享他們對老年照護的思考。

她建起了家庭式養老院

“一開始發現父母生病的時候,我整個人是有點懵的。”

在展映會現場,錢瑋蕻回顧了自己成爲照護者的心路歷程:2018年時,父親最先開始出現症狀,她原以爲是抑鬱、焦慮方面的問題,帶他看了不少醫生,卻從來沒考慮過阿爾茨海默症的因素。不久後,母親開始出現症狀。難以兩頭兼顧的情況下,她不得不在2020年將父母送進了養老院。

但在短短半年之後,錢瑋蕻就把父母接回了家。“通過他們在養老院的生活,我開始學習,纔有了家庭養老院的念頭。”

這並不是一條容易的路。單說臥牀老人的皮膚護理問題,錢瑋蕻就走過彎路:腳後跟、腳指頭如果不小心抵着牀沿太久,皮膚可能發黑;如果發黑的情況沒有被及時關注,下一步就是大塊大塊地脫皮,“醫生告訴我,皮膚黑死了,就只能整塊皮切掉,再從大腿上找一塊好的皮膚切下來貼上去,能不能長好還不知道。我當時就想,絕對不能讓爸爸媽媽受這個苦”。

錢瑋蕻的“照護寶典”事無鉅細,可她的細心是被逼出來的。“我生活中挺粗心的,現在(的細緻)都是父母出了狀況以後,我得到的教育。如果不夠細緻,後面就有一連串的麻煩。”於是,她不厭其煩地提醒自己、提醒保姆,父母應該幾點吃飯、幾點吃藥,如何擦身,如何清潔……一次次摸索中,她還找到了皮膚護理的經驗,用三氧油定期擦身、做護理,臥牀的父母從來沒有得過褥瘡。

《氣球》上線播出後,很多觀衆讚許錢瑋蕻孝順。但她卻說,自己對父母更多的是崇拜和欣賞,“父母一直是我的引領者。過去我從來不覺得我的父母需要我照顧,都是我從他們身上學到東西。等到我照顧他們的時候,我真的已經沒有別的地方能尋找支撐,只能自己來面對。”回頭看,她覺得這些付出有價值,“我花的時間和心思,完成了我和父母之間陪伴的一個過程。他們舒服,我會開心。”

生命值得“搏一搏”

爲什麼要拍攝錢瑋蕻的故事?

“她的臉上沒有那種犧牲感,反而洋溢着很多溫暖。”上海廣播電視臺紀錄片中心工作室負責人、《前浪》總導演範士廣如此形容錢瑋蕻給他的印象。他透露,雙方是在拍攝《前浪》中關於老年人洗澡的篇章《洗澡》時認識的,當時錢瑋蕻請了助浴團隊上門,還很自豪地向攝製組介紹她的家庭養老院,“你在她的臉上是看不到很多悲傷的。我相信她內心一定隱藏了很多疲累,但她傳遞給她的父母以及我們的,是非常積極的狀態。”

而在紀錄片的拍攝過程中,團隊也捕捉到了一些近乎“神來之筆”的瞬間:當錢瑋蕻輕輕地將氣球推向躺在病牀上的母親,近百歲的、已經不能言語的老人,伸手迴應,將氣球拍向了天花板。

“我們都知道衰老是不可逆的,但我們要怎麼面對?難道是要一起哀嘆、抱怨、控訴,爲什麼生活會這樣?”範士廣說,五彩的氣球讓他們看到了“生命值得搏一搏”的力量,“我們很希望能用《氣球》向大家傳遞一個比較積極的觀念——如果生命註定會向下走,至少可以學着像氣球一樣輕盈而鮮豔。”

而騰訊視頻尤里卡工作室製片人、《前浪》製片人謝琳則感慨,紀錄片不僅向傳遞親情的炙熱,也想傳遞一份屬於照護者的力量感,“錢老師讓我感受到了很大的力量感。她有這麼強的執行力和學習能力,真的是我們的榜樣。”

從《前浪》到《氣球》,謝琳非常關注老年人的生存狀態與照護問題,也敏銳意識到很多人對未來的老年照護生活依然一無所知。“如果不做這個片子,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可以從哪些方面找到支持。我們想要通過作品完成一個連接,讓錢老師的好方法、好經驗被更多人看到,也讓大家知道未來如何去找到好的產品和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