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再婚,他的另一半遭遇慘遭!

01

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是國殤日。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跟暗戀兩年的楊朔表白了。

我們的學校在成都,距離汶川143.6公里。

我好多個同學,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家人。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有些事,我不想再深埋心底了。

02

楊朔是我的同班同學。

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個男生,卻多才多藝。

他在迎新晚會上自編自唱自彈的民謠,明快裡帶着淡淡的憂傷,莫名把我唱哭了。

從此,對這個男生多了一些關注,也就多了更多的好感。

大一的馬哲課,是大家缺席最多的催眠課。

但楊朔從不逃課,而且考試前,他會把自己的筆記複印出來,發給班裡每一個人,必考題都劃得清清楚楚。

我們班的馬哲成績,全院最高。

他日常的各科成績,都在班裡遙遙領先。

但每次期末考試,他都是千年老二。

他自嘲自己考試怯場,從小如此。

其實,我看出來了,他是故意把第一的位置讓給班裡另外一個女生。

她家裡條件不好,她需要那筆不菲的獎學金。

這種不動聲色的成全,他默默做了許多。

陪跑同班同學林胖四年,風雨無阻,生生把入學時200斤的胖子變成150斤的標緻男青年,林胖爸媽就差給他送錦旗了。

每次班裡集體外出遊玩,楊朔都會成爲揹包客——班裡所有女生的包包,最終都掛在他身上。

他擁有出色的文筆,班裡同學的演講稿、新年春晚的臺詞,甚至是好多人的情書,都由他代筆。

多才多藝卻低調而有修養,我從楊朔身上,看到了謙謙君子的模樣。

03

但這樣的他,卻在大二,也就是2008年春天,遭遇了一場風暴。

這年春天,學生會主席換屆,我們學院集體推選了楊朔。

層層競選,他和另一個數學系的男生,成爲呼聲最高的候選人。

兩人的PK真的不要太精彩,一個鋒芒畢露,一個綿裡藏針。

結果,就在學生已經投票完畢,等待校方最終定度時,出事了。

在當時風行的某某高校網站上,有一篇帖子一夜之間傳遍校園,甚至是整個高校圈。

內容是關於楊朔的,大意是說他是男同,對方是他高中同學,就在我們隔壁校,兩人經常在週末約會。

帖子裡,還有幾張明顯偷拍的照片,照片裡,楊朔和那個男同學並肩走在路上、一起吃飯,一起進電影院,還有一張一個坐在公交車裡,一個揮手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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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傳十,十傳百,那個帖子不斷被蓋樓,並且在同學QQ羣裡瘋傳。

而這時,有人還提供了更多的資料。

楊朔是高幹子弟,他爸爸是那種時常會出現在本省新聞裡的政要。

在2008年,無論是校方,還是素人,對同性戀都戴着厚重的有色眼鏡。

一時間,楊朔成了校園裡最大的談資。

那場風波,最終以他父親和校方的共同公關,才讓網絡上變得消停。

但,現實裡的巨浪卻向楊朔洶涌反撲。

室友們集體孤立楊朔,上課時,所有人都離他很遠。

去食堂吃飯時,會有陌生同學對他指指點點,更有甚者,朝他飯碗裡扔剩菜剩飯……

不斷有人向院裡、校方寫舉報信,要求開除楊朔。

這一切,我看在眼裡,心在滴血。

他做錯了什麼呢?

他傷害到誰了呢?

05

於是,上課時,我會跟他同桌。

吃飯時,我也會坐在他旁邊。

課上分組討論時,我會跟他一組。

他讓我離他遠一點,別爲自己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我就很坦率地跟他說:“能夠跟你做同學,做朋友,我很榮幸。”

然後,5.12來了。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們正在上課。

消息傳來時,坐在我旁邊的楊朔掏出手機,給他父母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他媽媽,他關切地問父母一切安好時,漏音的電話裡傳來他媽媽冰冷的聲音:“你管好自己吧,趕緊找個女朋友,消除你給這個家帶來的負面影響。否則,我們沒你這個兒子,就當你埋在廢墟里了。”

那一刻,我沒有多想,說出了憋在心中許久的話:“楊朔,我喜歡你很久了。”

兵荒馬亂之中,楊朔不可思議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嚇傻了?”

但我很清醒:“楊朔,答應我,讓我以女朋友的身份,陪你走完大學生活。”

要知道,在那時那地的情況下,這對於楊朔來說,無疑是一個讓謠言不攻自破、解決他四面楚歌境遇的最好辦法。

可是,他拒絕了,讓我不要趟這灣渾水,說他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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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低估了我的決心。

表白之後,我就是以女朋友的樣子跟楊朔相處的。

一起吃飯,一起自習,一起面對那些流言蜚語,一起被孤立。

有一天,楊朔告訴我,他的確是一個男同。

他希望我能知難而退,不要參與到這場是非中來。

但我想得很清楚:“不管你有怎樣的性取向,都不應該被這樣對待。我看不過去,也無法袖手旁觀,所以,就當給我一個機會,陪你一程。兩年後,畢業了,我們各奔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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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兒之後,我成了楊朔的“名譽女友”,每天出雙入對。

而他爸媽特意來學校,開着小車拉我倆一起去吃飯。

謠言終於慢慢止息。

而我和楊朔的關係,其實一直停留在一段溫暖的距離,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如果一定要定性,那也算是男女之間的第三種情感吧。

他告訴我,他的確喜歡隔壁學校的那個男生,對方也喜歡他,但他們從來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他不希望給他帶去麻煩,而且,現在的自己,什麼都給不了他。

我傾聽着他的故事,也理解他的感受,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就問我:“你圖什麼呢?”

我也很坦率地告訴他:“做不成戀人,做最懂你的摯友也很榮幸啊。”

事實上,和他在一起,我學到了很多。

吉他,笨拙地填詞作曲,惡補世界名著……

也是他教會我學會享受孤獨,懂得自娛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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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我回我的北京做了公務員。

楊朔則簽約深圳一家綜藝公司,專職作詞作曲。

記得畢業時,離別的車站,他抱着吉他送我,唱了一首他自編自彈自唱的歌。

其中有一句:這一生,不管什麼時候想起,都心裡永存了一份感激。這一生,無論何時何地,任何困難,你需要我,right here, right now。

本已經上車的我,淚流滿面地跑下去,擁抱了他。

我說:“楊朔,不管多難,請你一定要幸福。”

他也緊緊地擁抱了我:“一定會的,放心吧,你也一樣。你人生任何時候需要我,我離你,一個電話的距離。”

那是我們第一次擁抱,也是唯一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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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人生,我們在不同的城市,各自奔忙。

每年生日和除夕,楊朔都會提前寄來禮物,打一個電話,聊一聊彼此的近況。

他做得很出色,懷才而遇。

而他的那個他,選擇了出國留學。

楊朔的人生規劃就是賺足夠的錢,然後移民一個法律允許他們登記的國家。

爲此,他除了作詞作曲,還做各種綜藝節目的製片人。

我時常可以在各種作品中看到他的名字,爲他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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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我戀愛了,是那種雙向奔赴的愛情,明媚直接。

可是,命運卻跟我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

2015年7月普通的一天,我們像往常一樣在出租屋門口告別,各自去上班,相約晚上一起去吃麻辣燙。

結果,男友過人行橫道時,被一個毒駕的司機無情碾壓。

我再見到他時,支離破碎。

我當場暈了過去。

永失我愛半個月後,我噁心嘔吐,任何氣味都會讓我吐出膽汁。

我懷孕了。

醫生給出的診斷讓我當場淚崩。

老天還是派來天使陪伴我,讓我對男友的愛,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繼續。

儘管所有知情人都勸我流掉這個孩子,父母更是強烈反對。

留下這個孩子意味着我會失去體制內的工作,未來更是困難重重。

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向前看。

但,我知道誰都無法動搖我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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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沒想到,楊朔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和我站在一起。

他從別人那裡聽到消息後,風塵僕僕趕來,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咱倆明天去登記,我來做孩子的乾爹,一定會讓TA健康地長大。”

我斷然拒絕:“楊朔,這不關你的事,我能行。”

他卻堅定地跟我說:“當年,我身陷漩渦,也不關你的事,你還不是挺身而出。現在,給我個機會,讓我也感受一下當爹的滋味。你知道的,我這輩子,大概率是不可能有這種機會了。”

不僅如此,他還讓在國外的另一半給我打電話,他支持楊朔的選擇,還說自己也要做這個乾爹。

我認真謝過他們,但他們不約而同地對我說:“能夠幫到你,是我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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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低谷,楊朔托住了我。

我們閃電登記,只爲給腹中的孩子一個準生證。

拿着那張準生證,楊朔和我一道去見了逝去男友的爸媽。

一個小生命的孕育或許可以讓失獨之痛緩解千萬分之一。

楊朔向男友爸媽保證:“我和藍月是有着過命交情的同學,我不會乘人之危,做出任何越矩之事,但我一定能護他們母子或母女周全。”

爲此,他不惜自揭隱私,告知男友爸媽他的男同身份,以及大學時,我救他於水火的“孤勇。”

男友爸媽握着我和楊朔的手,潸然淚下, 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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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楊朔結婚後,他每月都會飛北京一次,陪我產檢,從沒缺席。

我知道他很忙,工作壓力山大,讓他不必這樣飛來飛去,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

但他很堅持,他說這個乾爹不能白當,而且,得讓我腹中的小人兒熟悉他的聲音,將來跟他親密無間。

2016年5月15日,我生下兒子藍海,男友爸媽給他取了“銘銘”作爲乳名。

銘銘的出生,給了兩位老人巨大的心理支撐。

自銘銘出生後,楊朔一個月會回來三四次。

他說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男孩子的成長必須有父親的參與。

他很愛銘銘,即便不能陪在他身邊時,也會每天跟他視頻。

銘銘也很愛他,每次跟他分離,都是難分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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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楊朔一直在申請新西蘭的永久居留權。

他的男友已經通過工作簽證留在了新西蘭。

因爲這個國家同性戀是可以登記結婚,受法律保護的。

可是,取得綠卡是需要每年在那兒待至少180天以上。

楊朔捨不得銘銘,一拖再拖。

我每次催他,他從銘銘一歲推到三歲,又從三歲推到了入學。

他和異國他鄉的男友紛紛安慰我:“我們不着急,早晚會團聚,但孩子的成長不能沒有父親,慢慢來。”

從銘銘零歲到七歲,楊朔真的教會了他許多。

閱讀習慣,運動習慣,唱歌彈吉他的愛好,以及情緒穩定的性格。

事實上,看着銘銘,我總是會想起與楊朔的初見,那時候,他是我見過的真正的謙謙君子的樣子。

而現在,他把那樣的風度,傳給了兒子。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一個善緣。

楊朔知道銘銘總有一天會提問:“爸爸媽媽爲什麼不住在一起?”

所以,他在銘銘很小的時候就告訴他,爸爸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不能跟媽媽在一起生活,但我們都很愛你,這一點,你永遠都不要懷疑。

銘銘一天天長大,大概三歲時,他知道了“離婚”這個概念,他分別問我和楊朔:“你們是離婚了嗎?”

我們也就分別跟他實話實說,我們的確不生活在一起,因爲一些比較特殊的原因,等他成年了,我們就告訴他,一定。

於是,我們鄭重地跟他拉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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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秋天,銘銘上小學了。

楊朔特意從深圳飛回來,參加他的開學典禮。

那天,銘銘作爲新生代表,上臺發言。

我欣慰地看着小小的他在臺上慷慨激昂,下臺時,還不忘扶一下和他同臺的那個小女孩。

然後,我再一轉頭,卻見楊朔熱淚盈眶。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在手機屏幕上敲下一行字:他成長得很好,我很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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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那天,我向楊朔提出:“我們離婚吧。”

我相信,即便是出國了,銘銘的父愛也不會缺席,他們可以打電話,可以視頻,銘銘寒暑假,也可以去新西蘭。

彼時,楊朔拿疫情說事,說現在過去也很麻煩,再等等。

其實,我知道,他捨不得銘銘。

他說:“這一走,他也就長大了,長大了,他會因爲有我這個爸爸感到羞恥的。”

說這話時,他眼圈紅了。

我安慰他:“不會的。他是我們教育出來的孩子,他會接受這個世界的多元化。在愛裡長大的孩子,更能理解愛。這一點,你放心。”

這話,讓楊朔徹底哭了,他跟我說:“藍月,當爹的感覺真好,真的,你不知道我每天在心裡跟你、跟銘銘說了多少聲謝謝。”

我說:“我知道,自從有了銘銘,你不管是寫愛情還是人生的歌,幾乎都柔軟得像搖籃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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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生,終有一別。

2023年5月20日,我和銘銘在首都機場,送別了楊朔。

前一天晚上,楊朔跟銘銘聊到了凌晨一點,關於他不在國內時,各種注意事項。

關於如果想他了,隨時給他打電話。

而關於他的出國,我們一致的口徑就是工作需要。

那些日子,楊朔一直給銘銘指派各種任務,努力讓銘銘感覺到,爸爸不在家的時候,這個家就交給他了。

銘銘沒哭沒鬧,默默地聽着。

最後,他跟楊朔借了手機,查閱了關於他定居的惠靈頓的資料後,說了一句:“爸爸,這個城市好像經常有小地震,你要照顧好自己。”

然後,他說自己困了,睡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我進去幫他們收拾牀鋪時,發現兩人的枕頭都是溼的。

我知道讓銘銘小小的年紀經歷這種分離很殘忍。

可是,他終會長大,會明白成年人世界的各種進退兩難。

到那時,我想他不會怪罪什麼,他會覺得自己始終是被愛的,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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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朔抵達惠靈頓時,已經是5月21日。

他和他的愛人,終於團聚了。

我深深地祝福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永遠是值得祝福的事情。

同時,也來小念這裡,講述了這個可能會有各種爭議的故事。

如果有幸發表,我會留存下來。

人生充滿各種各樣的事故,我們用愛把它變成一個又一個蕩氣迴腸的故事。

這,或許就是對一期一會生命的不辜負吧。

等到銘銘18歲成年時,把這篇文章拿給他看。

不知道,到那時,他會跟我說什麼?又會跟楊朔說什麼?

到那時,滄海桑田,我再來跟大家講講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