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記憶】K豆／鳳梨蝦球之謎

圖╱swawa

其實，我不喜歡吃鳳梨蝦球。過甜的美乃滋搭配炸得油膩的蝦子，一點也不美味。

但兒時回三姑姑家過暑假，三姑姑總會端上鳳梨蝦球，甜甜地對我說：「你喜歡的，多吃一點。」就連去外面的餐廳吃飯，她也會爲我多叫一份鳳梨蝦球，然後特意把蝦球放到我的面前。

每當我想說出真相，制止三姑姑往我碗裡猛夾蝦球的手，一看到她滿臉開心雀躍的模樣，便又閉上嘴巴，忍着反胃，面不改色地吃完。

通常，一整盤的鳳梨蝦球都由我負責解決。

我不明白三姑姑爲何會以爲我愛吃鳳梨蝦球？其實熟識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歡，爸媽十分清楚，就連隔壁鄰居王阿姨也知道，偏偏連暑假以外的日常也頻繁往來的三姑姑卻不知道。

「看見我，就等於鳳梨蝦球」的印象已深深刻在三姑姑的腦子裡，揮之不去。以至於當我偶爾在閒談間刻意提起、表示不愛吃，她總會面露驚訝，彷彿初次聽聞；然而下次去餐廳時，依然會點「我愛的」鳳梨蝦球給我。

困擾不已的我曾詢問老爸，他猶豫了宛若一個世紀後才緩緩開口：「妳如果真的不想吃，就說妳吃飽了吧。」

多年來的疑惑，終於在上週的聚餐解開謎底。那是我許久未參加的親戚聚餐，事前聽說多年未見的表哥也會出席。

點菜時，當三姑姑又要點熟悉的鳳梨蝦球時，我決定開口制止。

「其實我……」話還沒說完，大姑姑突然笑着對三姑姑說：「這道鳳梨蝦球可要留給你兒子，上一次大家差點掃盤，你兒子還生氣了！哈哈！」「他從小就愛吃這道菜，真不好意思。」三姑姑害羞地笑了一下。

錯愕的我轉頭尋求老爸的視線，見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原來，鳳梨蝦球不是因爲我喜歡才點的，是因爲三姑姑的兒子、我的表哥喜歡。

此時，因塞車而遲到的表哥抵達了。他向大家打招呼兼致歉，馬上就因爲大家提起鳳梨蝦球的玩笑而滿臉通紅，三姑姑一臉寵溺地看着他，滿眼都是幸福。

我知道表哥小學時便由已與三姑姑離異的前姑丈撫養，直到前陣子纔回到三姑姑身邊。這就是三姑姑多年來固執地以爲我喜歡吃鳳梨蝦球的原因──三姑姑把兒子不在身邊的遺憾彌補到我身上。從小她送給我的那些中性童衣、汽車玩具、電動卡帶，還有鳳梨蝦球，我怎麼會沒發現呢？

看着三姑姑將鳳梨蝦球夾到表哥碗裡，我的心就像鳳梨一樣，帶着微微的酸。但看着三姑姑幸福的笑容，便釋懷了。她終於將那道鳳梨蝦球送到真正想送的人身邊。

我的碗突然多了幾塊宮保雞丁，視線順着筷子來到老爸臉上，只見他若無其事地說：「你喜歡的，多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