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福硬享的年輕人,帶火縣城旅遊!
要問“去班味兒”勝地是哪兒?小紅書資深用戶一定會告訴你兩個字——“縣城”。
這兩年,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從大城市涌向縣城,當起了“縣飄”,再不濟,也要趁假期去縣城逛一圈,洗洗“班味兒”。
剛剛過去的國慶假期,縣城旅遊再次走紅。
據同程旅行數據顯示,2024年十一假期,國內各大熱門縣城酒店預訂增速超過大盤,其中近百個縣城預訂熱度漲幅超50%。具體到城市,海南陵水、新疆阿勒泰、雲南普洱、甘肅張掖、貴州黔南等地,是縣城旅遊的大熱之地。
國慶期間,“遊客十一逃離人潮反向涌進縣城”的話題衝上熱搜,幾天內話題閱讀量超過2500萬,“慢生活”、“性價比”、“鬆弛感”成爲熱議關鍵詞。
旅行博主桃子,專門探索寶藏縣城,十一期間她去了江西靖安縣,四面環山、溪水潺潺,宛若世外桃源,不僅可以探訪古村落,還可以在溪上盪鞦韆、體驗非遺黑陶製作和點茶。
像桃子這樣不打卡、不扎堆的鬆弛感旅行方式頗受歡迎。
據攜程數據顯示,國慶假期前三天,45%的“奔縣”旅遊者集中在“90後”和“00後”,他們大多來自北京、上海、深圳、廣州、杭州等一二線大城市的年輕人。
那麼問題來了,沒福硬享的年輕人,爲何跑回縣城“自找苦吃”?
01 愛上“奔縣”的年輕人
過去,縣城是土得掉渣的城鄉結合部,是小鎮青年奔向大城市的起點;如今,縣城是躺平勝地,專門吸引間歇性擺爛的年輕人。
對於年輕人而言,fancy不fancy的根本不重要,大多數人只想找個酒店躺一躺,借物價優勢來一波消費升級,順便感受一下縣城的質樸生活。
這個國慶,江蘇遊客飛飛一口氣去了浙江省的三個縣自駕遊。
10月1日,他從揚州出發,自駕8小時前往浙江省麗水市的青田縣。第二天,飛飛找到了一個很小衆的古村“小雙坑”,這裡完全沒有被商業化,甚至連熟悉的村口小賣部都沒有。
飛飛和僅有的幾個遊客在山上摘柿子、撿野栗子,村裡的老人不僅沒有給他們一棍子,反而讓他們多摘點,還順手給他們煮了一碗當地特色土面。
吃完麪的飛飛,一抹嘴,不由得感慨“真香”。
不過,再淳樸的村子也架不住常待,短暫地停留一天後,飛飛馬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縉雲縣內(麗水市)的河陽古民居。古城生活氣息濃郁,飛飛不僅吃到了有名的縉雲燒餅,還看到了民俗和戲曲表演。
人不多,項目不少,最重要的是門票才40塊。
兩個縣城逛下來,飛飛可謂相當之滿意,4號,吃好喝好玩好的飛飛決定返程。路上,飛飛在桐廬縣(杭州市)休息了一天,碰巧酒店附近有一處江南古村落。
飛飛跟着導航開到古村附近的停車場時發現,停車場幾乎是空的,往景點走的路上甚至連指路牌都沒有。飛飛一邊沿途打聽,一邊順着小路慢慢找。
原本以爲要敗興而歸,沒想到卻撞見了個寶。不愧是連路牌都沒有的古村落,村裡的老建築保護得非常好,甚至還有戴笠從前的府邸,雖然年久失修,但充滿歷史韻味。
據說,村裡90%的人都複姓申屠,村裡有位申屠奶奶剪紙非常厲害。
相比飛飛在古村落的古樸愜意,阿鑫的“奔縣”遊更接地氣。
國慶期間,阿鑫去了妻子的老家,河南新鄉下面的一座小縣城。讓阿鑫沒有想到的是,縣城的夜生活十分豐富,夜市裡擠滿了路邊攤,烤腸、煎餅、滷味,雖然沒什麼特色美食,但貴在樣兒多。縣城隨處可見蜜雪冰城,甚至還有夜店和密室逃脫。
下沉到縣城的除了奶茶和娛樂項目,還有“大牌”餐飲,飯店的裝修和菜單都很城市化,不同的是價格實惠。縣城附近的景點順帶着也升級了,據說當地文旅對標的是烏鎮和古北水鎮,整個景區消費不高,管理得當,還很“潮”地設置了符合年輕人口味的打卡點。
不過,都說“學壞一出溜”,隨着縣城旅遊的火爆,嚐到甜頭或正準備躍躍欲試的縣城很快就往商業化的方向出溜了,而且方向都出奇的一致。什麼人造的標誌性景點啦,消消樂一樣隨處可見的小吃啦,原本風評很好的縣城,也逐漸變了味兒。
比如,之前爆火過的婺源縣(江西省上饒市)。
“倒黴蛋兒”小魚之前總能在社交媒體上刷到婺源的照片和視頻,趁着國慶假期,小魚就約着朋友去了婺源。
婺源的名頭不小,以中國最美村莊和原生態而聞名,篁嶺古村落更是有500多年曆史,梯田環繞,徽派建築,被評爲國家4A級旅遊景區。
但小魚到了才發現,篁嶺近2/3的建築都是新建的,所謂古村落,其實是“山裡的商業街”,全是人造景和遊客商店。
濾鏡碎了一地,門票還很貴,進村子參觀加坐索道一個人要140元。
本來想反向旅遊,沒想到還是趕上了人潮。烈日當空,山路難行,小魚和朋友擠在人羣中動彈不得。
回來後,小魚很文藝地表達了自己的失望,婺源是一個不再令人期待的遠方。
02“縣城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段時光”
即便踩坑,也擋不住年輕人想“回村”的心。
不過中國有2000多個縣城,想在裡面挑選適合旅行的目的地並不容易。
打開小紅書,搜索“縣城旅遊”,“小衆”“冷門”“適合旅遊”等關鍵詞會自動跳出來,被大城市排隊打卡騙得夠夠的年輕人,生怕再被縣城坑一把。
有人總結出縣城旅遊挑選攻略,比如,要選擇有高鐵直達的縣城,最好還要有連鎖酒店,這表示縣城的基礎設施不會太差,畢竟躺也得躺得舒服。
不過,最重要的是,要用開盲盒的心態面對縣城旅遊,主打以小搏大,開到就是賺到。
遊客文文就是“開盲盒”式旅遊的追隨者,她不趕行程、不制定計劃、不去熱門景點,用這樣的方式文文走訪了很多小縣城。
從花錢找罪受,到鬆弛感旅行,年輕人旅遊的心態也在發生變化。滴滴打車數據顯示,鬆弛感“一站式”慢遊成爲今年國慶假期出行的一大特色。
旅行博主小慧去過最冷門的縣城是湘西芷江(湖南省懷化市),儘管只停留了兩天,小慧卻印象深刻。
芷江是侗族自治縣,有着世界上最長的風雨橋,與其他旅遊景點不同,風雨橋不收門票,免費開放,作爲全城最熱鬧的地方,縣城的居民會在橋上散步、聊天、遛娃,還有人在橋上擺攤。橋下就是河,夏季傍晚,大人小孩都會在橋下納涼、洗冷水澡或是跳廣場舞。
河邊不遠處,是一千多米的窄巷和錯落有致的吊腳樓,侗族特色的萬和鼓樓和建於乾隆年間的天后宮石坊也讓小慧難以忘懷。
小城的安逸和舒適變得具象而生動,有煙火氣是年輕人選擇“奔縣”遊的一大原因。
今年國慶長假,飯飯去了遂昌縣(浙江省麗水市),走進遂昌金礦國家礦山公園時,飯飯有種天然的親近感。飯飯從小在礦山長大,熟悉的場景讓她一下回到了童年時代。
遂昌的街道、“老字號”商鋪和近乎失傳的傳統手工藝也讓飯飯好像觸摸到了過去的生活。
有人說,“縣城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段時光”,對於小慧和飯飯而言,“奔縣”遊像是回到另一個時空,而對另一部分人而言,“奔縣”遊是一種“撿漏”的玩兒法。
相比於一二線城市高昂的住宿和餐飲費用,縣城爲窮遊提供了可能性。
在國慶期間,大學生天天隨機買了一個火車票盲盒,他開出了一個此前從未聽過的縣城,沒有過多的遊客,也沒有著名景點,天天帶着兩本紀實類書籍,沿着國道徒步10公里放鬆大腦。
這樣的旅遊方式,讓天天感受到一種別樣的親切和閒適。
和天天一樣,青梅去完應縣(山西省朔州市)的經驗竟然是“少帶錢”。
旅行中最大的開銷只有交通和住宿,吃喝上能花的錢很少,青梅和朋友兩個人在當地點三四個菜,只花了80多塊錢。因爲縣城很小,又不商業化,青梅幾乎沒買什麼紀念品。
一趟旅行下來,青梅和朋友總共花銷不到2000塊錢。
03 “奔縣”遊爲何興起?
“奔縣”遊的火爆,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早在去年,“奔縣”遊的熱度就不低。
根據《全國縣域旅遊發展研究報告2024》,2023年全國1866個縣域旅遊總收入平均值爲42.95億元,接待遊客總人數平均值爲508.27萬人次,分別同比增長41.19%、35.18%。
今年,“奔縣”遊的熱度進一步提升。在小紅書,“被低估的寶藏小城”、“被遺忘的寶藏小城”、“安逸的小城”等相關筆記持續受到關注。
“奔縣”遊能興起,各地文旅還要感謝社交媒體的助力。
這幾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座縣城走紅。比如前陣子因爲遊戲《黑神話:悟空》而出圈的山西,在十一期間可謂是贏麻了。
山西大同、運城、臨汾等地一躍成爲熱門旅遊縣城,小西天景區所在地隰縣,在3天裡涌入4萬遊客,接近隰縣人口(9萬)的一半,惹得遊客唉聲載道,差評連連。
隰縣倒是響應及時,一邊免費開放全縣機關停車位,一邊取消掉了相關工作人員的休假,甚至連分管旅遊的副縣長和公安局長都坐不住了,一個現場“賣唱”活躍氣氛,一個充當“保安”維持秩序。
舉全縣之力,總算穩住了流量。
除了《黑神話:悟空》引發的“奔縣”遊熱潮,今年熱播劇《我的阿勒泰》也帶動了阿勒泰和新疆遊。
隨便粗略一數就發現,被社交媒體帶火的縣城還真不少:靠漢服出圈的曹縣、因燒烤聞名的淄博、憑藉小商品夜市爆火的河北正定、衝上熱搜的甘肅天水麻辣燙,甚至還有因爲房價過低而被熟知的鶴崗。
每一個被瘋狂打卡的“寶藏”縣城,都爲在大城市生活的年輕人提供着另一種生活樣本。便宜大碗、閒適安逸的縣城,自然會受到年輕人的青睞。
喜歡異域風情的可以選擇去雲南芒市;熱衷韓國文化的可以去吉林延吉;想在海邊躺平的可以去福建平潭;愛往“深山老林”鑽的可以去浙江安吉······
嗎嘍們,終於可以背上小書包,利用假期短暫逃離大城市了。
當然,除了社交媒體的推動,“奔縣”遊能火起來,也跟中國的城市化率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據國家統計局發佈的數據,目前中國的城市化率已達到66.16%。
也就是說,定居城市是大多數在一二線城市打拼的年輕人的未來。
對於從縣城“出走”的年輕人而言,縣城不僅僅是每年回一次的家鄉,也是心底最溫柔的所在。如果故土註定回不去,那就只能在他鄉的縣城裡尋找故鄉了。
城市化率的提升,也順帶着把縣城的基礎設施提升了一個檔次。
同程研究院首席研究員程超功指出,小城市特別是縣級城市的交通通達性近年來大幅提高,比如高鐵已經覆蓋了90%以上的50萬人口以上規模的城市,這是小城市旅遊熱興起的前提條件。
山清水秀的縣城並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越來越多的業態打入縣城。
以浙江安吉爲例,這裡被稱爲中國高端酒店最多的縣城,據瞭解,安吉縣內共有40家五星級酒店。同時,安吉縣擁有300多家咖啡館,有一家“村咖”一年累計接待遊客數量超過70萬人次。
安吉還是數字遊民的落腳點之一。2021年DNA數字遊民公社啓動初次招募,當時報名人數僅有十餘人,如今DNA已經開發至三期,可容納180人,在熱門假期DNA一房難求。
對於人口外流嚴重的縣城而言,地方政府樂得見到當地旅遊業發展,所以,各地文旅使盡花活兒招攬遊客。
去哪兒大數據最近統計顯示,吃一頓天水麻辣燙人均消費30元,帶動當地消費650元;去平潭追藍眼淚高鐵大約40元,帶動當地消費700元。
流量爲縣城帶來了新的機遇,但如果把握不好,縣城也會迷失在流量中。
有趣的是,如今爆紅的縣城們正經歷洗牌。從今年“五一”至“十一”期間,短短五個月的時間裡,排名前十的縣城中,有將近一半的縣城消失在榜單上。
“奔縣”遊是縣城與年輕人的雙向奔赴,能否留住人,是縣城發展的關鍵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