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元豪／少數執政，只戰不和的總統

總統選舉已經過了七個多月，賴清德總統上任也將滿一百天，但人民總覺得似乎還在進行激烈選戰，各種政策措施都沒有跳開黨派思考的空間，爲什麼？

因爲賴政府沒有前總統蔡英文當年的實力與支持度，卻想要「享受」蔡政府時期的輾壓、無制衡及隨心所欲。蔡英文二○一六年五成六的得票率，得到完整的執政正當性；而在同年的立委選舉，民進黨更佔有六成席次；行政與立法都過半，完全執政沒有懸念。然而，賴總統選舉得票率四成，民進黨的立委選舉亦未過半。民進黨的「雙少數」結構，是否可以真正稱爲「執政」，都頗有爭議。

可是蔡總統當年依然喊出「謙卑謙卑再謙卑」的口號，而且任命政治態度較爲溫和的林全擔任行政院長。二○一六年的五二○就職演說，雖拒絕使用「九二共識」一詞，至少也承認「一九九二年兩岸兩會會談的歷史事實與求同存異的共同認知」，並說要「依據中華民國憲法、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及其他相關法律，處理兩岸事務」。

對比之下，雙少數的賴總統，在五二○就職演說就錯解國籍法、甩開憲法增修條文與兩岸關係條例，冒出「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的炸彈。他也毫不考慮整合立法院多數聯盟，建立聯合政府，逕行任命卓榮泰擔任行政院長，建立起我國第二次的「少數執政」，讓中華民國政府的「民主正當性」蒙上烏雲。

更嚴重的是賴清德及民進黨對待立法院的態度。民進黨在立法院成爲少數，使我國在陳水扁總統之後再次出現「分裂政府」：行政與立法分立，相互對抗。在依法行政的法治國家，立法機關纔是最高的政策決定者，與立法院對抗的政府必然跛腳。所以行政部門必須放下身段與立法院多數對話溝通，提出大家都有共識，至少「可接受」的法案或重要人事。舍此不爲，則施政跛腳，政府癱瘓。

可是賴總統與民進黨似乎還在緬懷蔡總統時代，立法院樂當橡皮圖章，完全放棄監督、制衡、決策的那段日子。過去八年立法院除了支持政府，唯一的功能就是輾壓在野黨、護航執政黨。但少數執政就該謙卑面對立法院，畢竟「行政」的核心就是「執行法律」。賴總統如果希望又要少數執政，又想通過法案以謀國利民，那就該學習當年美國柯林頓總統在分裂政府時期的作法：身段放軟，走中立路線，提出兩黨都無法拒絕的法案，用盡全力與國會多數黨溝通妥協。

偏偏賴總統與柯建銘選擇的是向國會多數全面開戰：先是透過網軍、附隨組織與媒體，把國會通過的各種制衡監督法案打成「毀憲亂政」；而且當家鬧事，發起羣衆運動試圖包圍國會。賴政府不僅破天荒動員釋憲「四打一」（民進黨立院黨團、總統、行政院、監察院），而且還請求憲法法庭將「所有條文」都宣告違憲─即使依他們的聲請書狀，真正有爭議的也只有一部分條文。此外，賴總統在各種應「經立法院同意」的人事案上，至今不肯與藍白協商溝通而成僵局；更嚴重的是還公開威脅，如果政黨不接受大法官解釋，「青鳥會飛出來」。

少數執政需要高度的政治藝術與謙卑態度。賴政府繞不開立法院，卻全面敵對，絕不妥協。這樣的僵局，真的能撐到二○二八年嗎？在世界變動快速，詭譎萬分的時局，臺灣浪費掉一百天已經很可怕了。爲人民福祉着想，賴總統請謙卑地對立法院、在野黨，以及所有沒投給民進黨的臺灣人，伸出友善的手吧！

（作者爲政大法律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