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軍不「樂觀」
文\三娘
對於小米的掌門人雷軍來說，這本來是一個規定動作：站在新品發佈會上，宣傳自己公司的新產品。
這些年來，幾乎所有的科技公司都傳承了喬布斯的儀式感——穿着經典的黑色T恤，站在那個彰顯着科技圈高級感的空曠大舞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一家時髦的科技公司。
但這一次，穿着黑色T恤站在舞臺上的雷軍的身影，卻顯得分外孤獨。在他身後無盡的黑色屏幕之外，是已經噤聲許久的科技圈企業家們。
我已經記不起上一次看見互聯網科技大佬站在舞臺上的樣子了，時間似乎也就兩三年時間。曾經熱鬧喧譁、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舞臺，如今只剩下雷軍的雞湯。
其實，雷軍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那裡——這是他第三次舉辦年度演講。但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樣，雷軍說他想講點不一樣的內容，“每個人成長曆程中都會遇到挫折和失敗，我是如何走出人生低谷，並收穫了哪些人生感悟。”
儘管這是小米的新品發佈會，整場演講卻並沒有太多小米新品的內容，而像是雷軍對於過去那個互聯網科技的黃金時代獻上的輓歌。
除了雞湯，在這一發佈會上，雷軍就像是那些商業史的作者們一樣，如數家珍的回顧起了自己的創業征途。從BBS的版主時代開始，他家常式的敘述很容易把人帶回那個互聯網意氣風發的年代。
那個時候，互聯網還是極爲新奇的事物，他所面對的網民，也不是如今的6億人，而是有能力邁過知識和設備門檻的精英階層。
講到那段經歷時，已經長出法令紋、看起來笑容佛系的雷軍眼裡，才偶爾重現了一點昔年的光彩。
01
成功與失敗
上個世紀80年代，一本名爲《硅谷之火》的書火遍全球。
這本書由美國作家邁克爾·斯韋因所著，全書以四十餘萬字的篇幅，講述了包括比爾·蓋茨、喬布斯在內的，一批滿懷激情與夢想的年輕人創業的故事。這本書介紹了這些計算機業餘愛好者以怎樣的創新精神和不懈的努力，將計算機技術的力量包裝在一個小巧玲瓏的機殼裡，實現了個人擁有計算機的夢想。
這本書的推薦語這樣寫道：
我們今天正處於這樣一個時代：充滿幻想的人們發現他們獲得了他們曾經夢寐以求的力量，並且可以利用這個力量來改造我們的世界。在這個時代裡，計算機奇才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胸懷大志者成了富有理想的人，而富有理想的人則成了億萬富翁。這是一場真正的革命，它促使人們變得偉大，變得富有而充滿理想，自豪而富於愛心，努力實現前人從未達到的目標，乘風破浪去奪取這場計算機革命的勝利。
1987年，考入武漢大學的雷軍，在圖書館看完這本書後大爲觸動。隨後他開啓了他的創業之旅。
兩年之後的春夏，雷軍在電子一條街上認識了正在校辦賣電腦公司裡負責技術支持的王全國。很快他們成爲的朋友。當時王全國想做加密軟件，正在做一個加密軟件的界面，而雷軍正好在寫加密軟件的內核。當時正在放映的電影叫做《神秘的黃玫瑰》，於是他們就以“黃玫瑰小組”來署名自己的作品。
這是雷軍的第一款軟件，也是初出茅廬的雷軍第一次在圈內擁有了一定知名度。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從WPS到金山再到小米，連續創業者雷軍總能抓住時代的風口，對於成功的故事，大家都充滿了興趣。
但這一次演講，一直充滿希望的雷軍，卻開始談失敗的故事。
1995年底1996年初，被雷軍寄託厚望、挑戰Windows的盤古系統依然沒有任何起色。更大的麻煩是，WPS 也賣不動了，收入銳減。公司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雷軍人生中的重大受挫時刻。
雷軍在談及自己的初次失敗時說——
“好多個晚上，我獨自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着窗外，眼睜睜地看着對面樓裡的燈一盞一盞熄滅，再看着天色一點一點亮起來。這種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真的明白。”
而在他的演講中，這只是他後來覆盤一系列失敗的開始。
比如談及卓越網的創業歷程，雷軍用了“相當煎熬”來形容。
到了2004年9月，卓越網的錢燒完了，“我們只能忍痛把卓越網賣給了亞馬遜，成了亞馬遜中國。”然而，命運之神再一次沒有站在雷軍這邊誰也沒想到，僅僅半年多之後，新一輪互聯網熱潮又來了，B2C電商迎來了全面崛起的盛世。卓越網，創辦於互聯網泡沫破裂之後，倒下於電商全面崛起之前。
雷軍說，“這真的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他總結原因，創業，確實需要運氣，需要對大勢的精準把握。這也是後來我特別強調“風口”的原因。
02
風口之下
其實這幾年，雷軍已經不怎麼談風口了。
首先當然是風口在不斷破滅，風口上的豬紛紛掉了下來。從此前的OFO到最近的每日優鮮，就連獨角獸也在紛紛暴雷，更不論倒在ABC輪之前的無數創業公司了。
這種變化也能在雷軍的演講主題中看到清晰的軌跡：從動力滿滿的2020年演講“相信自己，一往無前”，到慷慨激昂的2021年演講“我的夢想，我的選擇”，再到今年的“穿越人生低谷的感悟”。
年度演講到了第三年，雷軍不再走熱血奮鬥路線了。
但雷軍還是有方法論。
在這次發佈會上，雷軍還首次披露自己的首部商業思考著作《小米創業思考》，親述30年職業生涯以及小米創業12年的商業思考，毫無保留地分享小米創業經驗，這也是迄今最新、最完整的小米方法論總結。
據說，這本書系統梳理30年創業心法和經營哲學，深度覆盤“小米模式”，認爲取得持續成功的核心在於只幹了一件事：堅持“互聯網+製造”路線，推動效率革命，實現用戶利益和經濟效率的。
雷軍在書中首度全面公開包括三大鐵律、七字訣、高效率模型、爆品模式、生態鏈要素等，涉及管理、投資、工作等多維度經驗，爲創業者和管理者提供借鑑和指導，也可以爲普通人提供持續精進的頭部思維。
只是這種總結放在當下這個時點，卻總是讓人多少有一點英雄遲暮的味道。
曾經的雷軍，是“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是“風口之上，豬也能飛起來”，是“爲發燒而生”……這些看起來是咪蒙式的句子，卻在過去很長時間引領了社會心智。
是啊，雷軍的12年，就是中國新商業的黃金時代：那些浪潮奔涌的賽道，那些年輕的、洋氣的企業家們雄心勃勃，中關村創業大街上撒滿了黃金，每個人都相信，明天會更好。
直到美團的創始人王興在2019年的飯否上轉述了這樣一個段子：“聽到一個段子:2019年可能會是過去十年裡最差的一年,但卻是未來十年裡最好的一年。”或許當時的王興還覺得有點幽默，但很快現實不僅教會了他到底什麼纔是段子，更教會了他，說多錯多的人生道理。
欲渡黃河冰塞川，拔劍四顧心茫然。如今就連最爲樂觀的雷軍，也開始講行路難。
但相比他所分享的低谷期的樂觀主義，或許這也是雷軍的最爲可貴之處：儘管有那麼多前車之鑑，雷軍還是想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