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好｜“雲上學校”的搖滾教師：音樂讓山裡的孩子創造奇蹟
【編者按】
9月10日是第37個教師節，教育部將今年教師節的主題定爲“賡續百年初心，擔當育人使命”。爲向老師們致敬，澎湃新聞推出“老師好”系列報道，他們中有帶學生“搖滾”的青年教師，也有退休後仍留在山村學校的老教師，他們堅守並傳承着教書育人的初心使命。
“遇”、“未知少年”、“頑皮精靈”，是海嘎小學三支搖滾樂隊的名字。
第一支樂隊“遇”
海嘎小學位於貴州省六盤水市鐘山區大灣鎮大灣村，學校海拔2300米，所在的海嘎村是貴州海拔最高的村寨，被稱爲“雲上學校”。
2018年，“搖滾青年”顧亞來到海嘎小學任教。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抱着吉他坐在辦公室裡彈唱，不經意間發現學校裡一羣孩子扒窗戶偷看。
第二支樂隊“未知少年”
當時吉他對於這些孩子來說還相當陌生。有的學生問他，“老師這是不是鋼琴？”學生眼裡流露的好奇，讓他突發奇想：可不可以教小朋友玩兒搖滾？
搖滾樂讓他和孩子們關係越來越近，2018年，海嘎小學第一支樂隊“遇”在顧亞的帶領下組建了起來。隨後三年時間裡，“未知少年”“頑皮精靈”樂隊也組建了起來。
2020年8月19日在海嘎小學，11個大山裡的女孩和“新褲子”樂隊一起開了一場搖滾演唱會，有上百萬人通過網絡直播的方式在線觀看。
第三支樂隊“頑皮精靈”
直播前，顧亞預感到流量會給這些山裡的孩子帶來改變。在排練、演出的過程中，顧亞向孩子們強調，“即便再火，一切都會過去，不要沉迷於這種優越感”。
“你是學生，最主要的還是學業。”走紅一年後，2021年9月8日晚，顧亞接受了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採訪。在顧亞看來，音樂只是一個載體，能夠讓山區裡的孩子有更多的機會走出大山看一看，然而孩子們能走多遠，最終還是得看學業。
談及今後有怎樣的期許，今年34歲的顧亞說，他希望音樂能夠教會這些孩子用認真細緻的態度做好每一件事，也希望音樂能夠讓這些山裡的孩子越來越自信。
顧亞和學生們的排練
走紅後告訴學生：不要沉迷，不要有優越感
澎湃新聞：演唱會走紅後，現在的教學安排是怎麼樣的？
顧亞：現在我主要負責學校的一些日常管理工作，還要上其他學科的課。音樂社團基本上是放學以後排練。
澎湃新聞：樂隊獲得媒體和網友的關注後，最直觀的改變有哪些？
顧亞：最直觀的改變就是學校的硬件設施得到很多的改善，有很多公益羣體關注到學校。現在每個學期都會有一些企業對部分的同學進行資助，這對學生是很直接的益處。
澎湃新聞：這些關注度會給你們帶來負擔嗎？
顧亞：會有一些負擔，因爲外面來學校的各種羣體會比較多，對正常的教學也會有一定的影響。
關注度上來之後，我當時跟同事們講，我說“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我告訴學生們，即使我們現在受到很多人關注，我們即便再火，一切都會過去。不要去沉迷於我們現在的這種優越感，不能有太多優越感。我告訴他們，這些都是暫時的，你是學生，最主要的還是好好學習；我是老師，我把我的課帶好，把你們教好。
音樂能讓山區的孩子變得更自信
澎湃新聞：音樂對於這些學生的最直觀的影響在哪裡呢？
顧亞：從我帶的這三屆樂隊，很明顯看到，他們的自信心有很大的轉變。因爲日常沒有一些其他的娛樂活動開展，通過音樂，讓這些小朋友們都能夠融入集體，在集體中去尋找自我、去感受，讓他們在音樂當中找到自信。
澎湃新聞：這些小朋友們最初接觸到樂器有什麼反應？
顧亞：剛開始很多同學雖然充滿好奇，也很渴望，但在學習的過程中或是交流中還是很羞澀，會很保守。
比如在音樂當中我們可能會有一些動作要稍微誇張，要具備一些表演性，很多同學還是放不開。慢慢的，他們在音樂當中找到了情緒，他們的內心慢慢打開，今年剛畢業的樂隊去參加演出，現場就非常活躍，性格也非常活潑。
澎湃新聞：有什麼方法能讓這些小朋友不再膽怯？
顧亞：最難的是第一支樂隊，因爲他們完全沒有接觸過樂隊演出、吉他演奏，他們腦海裡完全一片空白。只能通過時間一點點去告訴他們，讓他們體會音樂的律動。
傳統小學課堂裡教授的音樂課和器樂課程，實際上也會有一些不同之處。尤其是現代樂器的演奏教學，它和傳統的音樂課實際上還是會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傳統的音樂課，我們可能會中規中矩的按照教材，教學生兒歌，形式上可能坐在教室裡面讓學生跟唱。而現代樂器的演奏，可能就會更隨意一些，沒那麼嚴謹。
澎湃新聞：有媒體形容你們是“放牛班的春天”，你怎麼看？
顧亞：我爲什麼後來希望樂隊能出去演出，實際上也是希望能有機會讓孩子們走出大山，多出去看一看，拓展視野。另外，我想讓更多的羣體關注到鄉村孩子的教育現狀。
我覺得這些山裡的孩子非常朝氣，也非常淳樸，我想讓更多地人看到（這一面）。
客觀來說，這些孩子也挺幸福的，我小時候那會兒連樂器是什麼都不知道，那會兒根本都沒有聽到過。
樂隊和老師、校長一起演奏
平凡中也可以創造奇蹟
澎湃新聞：組建樂隊的過程中，對你來說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顧亞：剛開始最大的困難是沒有樂器。那會兒只有我自己的一把吉他。
只有一把吉他，不可能讓一羣孩子都能學起來，所以當時只教了一個同學，發現這位同學學起來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慢，進度還挺快的。
後來希望能讓更多同學參與，就去找朋友借了一些錢。我跟校長講後，校長也非常支持，說去其他學校看一下有沒有閒置的琴，然後在其他學校借到一批樂器。
澎湃新聞：當初第一支樂隊組建後排練的第一首歌是什麼？
顧亞：《平凡之路》。當時我來到這個學校其實也經歷了很多，感覺孩子們在這裡上學都很不容易。我教育他們說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才能夠有更好的生活。歌名《平凡之路》是說我們是很平凡的，但是我們可以在平凡中去創造一些屬於我們自己的奇蹟，所以當時就選了這首歌。
澎湃新聞：你在和樂隊的學生相處中，你的狀態是怎麼樣的？
顧亞：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像他們哥哥一樣。這種關係我還蠻喜歡的，他們也不會特別恐懼老師。
澎湃新聞：你最有成就感的時刻是什麼？
顧亞：看着自己帶着這羣孩子，一點點地成長。從不認識樂器到開始學會接觸，從不敢演出到能上臺自信地表演。讓我最難忘的就是今年“頑皮精靈”登上迷笛的舞臺。
澎湃新聞：你對於音樂上的教育理念是什麼樣的？
顧亞：我希望讓小朋友們能夠學有所長，能夠在音樂的氛圍當中去找尋自己，去釋放自己，還原自己的天性，而不是照本宣科的完成某個技巧或者某一首歌。
澎湃新聞：教師節到了，你對於自己和樂隊有怎樣的期許？
顧亞：音樂對於這些孩子們，是一種溝通的方式，可以更多地去了解怎麼去做音樂。我希望能通過音樂告訴他們，做每件事都需要認真、細緻地去做，我希望他們能認真踏實地做好每一件事。
身爲老師，我也希望我們每個老師都在不斷地學習和進步。
澎湃新聞:搖滾樂在你看來能給這些孩子們帶來的影響有多深遠？
顧亞：我沒有說搖滾的精神是什麼，我只是告訴他們，每一次我們選擇做的任何事情，不管會遇到很多挫折或者困難，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嘗試，踏踏實實去做。先把每一件小事做好，才能想着去做一件像樣的事情。搖滾精神對我來說，就是務實務事，踏踏實實的，不要太浮躁，不要太好高騖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