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前景露曙光 日本真的在復甦?

▲ 日本經濟似乎正在迎來新的曙光,但是否隱藏着尚未顯露的風險?(圖/《ETtoday新聞雲》資料照)

● 簡育彥/曾於日本及美國多家知名企業任職,深諳日本的企業文化及市場趨勢

近年來,日本夏季的酷熱程度明顯超過往常,而這種熱度似乎也反映在經濟上。筆者長期居住在東京,親歷了日本景氣多次的波動。2024年,日本經濟似乎正在迎來新的曙光。個人消費回暖、物價持續攀升、企業也加大了設備投資力度。而日圓貶值更是吸引了大量外國遊客,讓人們對日本經濟前景充滿希望。然而,這看似樂觀的景象背後,是否隱藏着尚未顯露的風險?這一切是持久的復甦,還是短暫的幻象?

個人消費與物價上漲──矛盾中的憂與喜

根據政府預測,2024年日本實質GDP成長率爲0.9%,連續4年保持正成長。加上今年的春鬥(工會向企業爭取加薪的運動,每年3月企業會公佈是否響應公會要求的調薪率),平均薪資調漲幅爲5.10%、創下33年新高,非常令人振奮!且疫情結束後,東京的街頭宛若浴火重生,人潮商機尤甚疫情之前。筆者在週末穿梭於銀座的街道、六本木的餐廳,以及表參道等商業區,所見皆是重新擁抱生活的都市人羣,完全無法回想起過去幾年蕭條的景象。

▲ 疫情結束後,東京的街頭宛若浴火重生。(圖/取自pixabay)

但當筆者與本地居民交流時,卻感受到了一絲憂慮。一位在東京車站附近工作的上班族向筆者吐露心聲:「物價節節上漲,但薪水卻停滯不前,日子真的越來越難過。」筆者也感覺到物價越來越貴,每個月收到水電、瓦斯帳單時,總是懷疑自己眼花看錯數字!外食餐廳就更不用說,午餐1,000円以下的菜單變少、平均落在1,000至1,500円的水準,筆者也偷偷觀察到周遭開始自己做飯、帶便當的朋友變多了,「節約志向」成爲理所當然,或者說不得不爲之。

筆者查詢日本總務省公佈的統計,2024年7月消費者物價指數較去年同期上漲2.7%,且已連續11個月超過2%的漲幅。尤其食品與能源價格飆升,直接衝擊家庭開支。今年7月日本厚生勞働省公佈2023年國民生活基礎調查結果,高達65%家中有未滿18歲人口的家庭表示「生活艱苦」,較去年增加10.3%,主因是薪資漲幅追不上物價漲幅、生活壓力沉重。原來,薪資調漲僅限獲利能力佳的大型企業,中小企業也是物價、人事費用高漲的受害者,營收穫利被嚴重壓縮,2024年上半年度就有約4,900家中小企業倒閉,爲10年來最多。

這些包含筆者在內的一般大衆心聲與消費緊縮行爲,令人不得不思考,儘管消費熱潮似有迴歸,但持續飆升的物價正在侵蝕着消費者的購買力,這種消費力道,究竟能否持續下去?

▲ 2024年7月消費者物價指數較去年同期上漲2.7%,且已連續11個月超過2%的漲幅。(圖/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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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設備投資──光環下的陰影

在與日本企業界人士的多次交流中,筆者發現了一個有趣但矛盾的現象。根據日本政策投資銀行調查,相較於2023年,日本大企業在2024年度的設備投資計劃額增長了22%,且偏重於半導體與電動車領域。這看似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數字,顯示出日本正迎來新一輪的技術革命。

然而,這些投資的背後卻潛藏着重重隱憂。隨着國內市場縮小與國際局勢動盪,企業在擴大投資的同時,不得不顧慮未來的風險。尤其是烏俄戰爭與以阿戰火的持續,及美中貿易摩擦擴大,已經對全球供應鏈產生了深遠影響。在多個商業論壇上,筆者聽到許多日本企業高級主管們談及近幾年來的業績表現時,總顯現出驕傲與雀躍的心情,但面對未來卻帶着些微的苦惱:「我們的生產或經營計劃總是被全球政治的不穩定等因素所打亂,這讓我們很難做出長期的預測。」

這些不確定因素使得日本企業的未來成長充滿挑戰。雖然目前企業投資顯得積極,但未來的變數卻仍然存在。

▲ 日本企業的未來成長充滿挑戰。(圖/CFP)

日圓貶值與觀光熱潮──雙刃劍的機遇與挑戰

日圓大幅貶值的背景下,東京街頭再次涌現了大量來自亞洲及歐美各地的遊客。筆者每次走在淺草、銀座、新宿、原宿、澀谷、池袋地區,或箱根、河口湖等東京近郊的著名觀光景點,都能感受到這股觀光熱潮,筆者的日本友人笑稱:「昨天只是到銀座吃個飯,彷彿出國一趟了。」觀光客蜂擁而至,不僅挽救了因疫情一度萎縮的觀光業,也讓當地商家、餐廳的生意重現興旺,飯店、餐廳不僅價格水漲船高還很難訂到。根據日本觀光廳的數據,2024年7月訪日遊客人數達約330萬,較去年同期增長約42%,並連續2個月創下歷史新高。

日圓貶值帶來的正面影響不僅止於觀光業,在出口方面,日本企業同樣受益匪淺。2024年上半年,日本的出口額較去年同期增長8.8%,其中汽車、電子零件和機械設備的出口尤爲突出。日本的代表性企業豐田汽車,今年5月公佈其2023年度的財報,獲利營收雙創新高,銷售暢旺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日圓疲軟也爲豐田汽車錦上添花,根據專家試算,日圓每貶值1円、豐田汽車的獲利就增加約500億円,2023年的平均匯率較前年貶值約10円,推估爲豐田汽車增加6,850億円的獲利!日本的出口企業數據看起來亮眼,讓人覺得日本就快要擺脫長年的不景氣,但筆者也聽到專家們警告:日圓貶值帶來的短期利益可能隨着匯率反彈迅速消退。依賴日圓貶值的成長模式,終究不能長久。

▲ 要實現真正的經濟復甦,日本需要力道更強勁、更快速的結構性改革,及長期政策支持。(圖/路透)

綜合以上觀察,筆者對日本經濟的未來抱持審慎但樂觀的態度。儘管個人消費回暖、企業投資增長、觀光業與出口擴大,似乎暗示着經濟復甦,但隨之而來的挑戰不容忽視。物價上漲正侵蝕消費者信心,企業投資的可持續性受到多重因素的制約,而依賴日圓貶值所帶來的外需增長更是充滿變數。

要實現真正的經濟復甦,日本需要力道更強勁、更快速的結構性改革,及長期政策支持。只有政府、企業與民衆共同努力、克服挑戰、不畏轉型,日本經濟才能迎來真正的春天、走出失落的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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