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泰勒絲經濟學（下）：映照千禧世代價值觀的佛心老闆

圖爲泰勒絲2012年在MTV Video Music Awards頒獎禮上表演。 圖／路透社

▌接續上篇：〈解讀泰勒絲經濟學（上）：創造46億美元效益的演唱會魔力〉

音樂產業由衆多個獨特的工作垂直組成，如音樂總監、音控、平面設計師、詞曲作者、出版商、廣播電臺和唱片公司。 這些垂直產業的不同公司依附着歌手賺錢，但這個產業鏈越到末端，賺的錢越少。 尤其是巡迴演出的工作人員，如餐飲人員、交通、司機、和舞臺人員等等職位，很多是外包給私人承包商，因此衆多幕後人員即使在某次的巡迴演出賺了一筆，但下一場演出的工作機會可能還沒有着落。

在今年7月底，泰勒絲決定與Eras Tour時代巡迴演唱會的團隊分享豐厚的利潤，她共花費了5,500萬美元發獎金，給了伴舞、音響技術人員到卡車司機的所有人，光是卡車司機就獲得每人10萬美元。如此豐厚的獎金令所有人瞠目結舌，這種慷慨再次證明了這位歌手的顛覆能力，而泰勒絲對此只是一派輕鬆地表示這只是在做正確的事情，她的形象因此再次提升。

可以這樣阿莎力（あっさり）的發大筆獎金，主要是因爲她是「泰勒絲商業帝國」中的發號施令者，她的決定不必向管理公司或股東負責，不需要擔心投資人的臉色，泰勒絲認爲這樣做是應該的，就做了，而這也反映了泰勒絲做爲企業決策者，與衆不同之處。

在今年7月底，泰勒絲決定與Eras Tour時代巡迴演唱會的團隊分享豐厚的利潤。圖爲時代巡迴演唱會美國站演出。 圖／歐新社

▌泰勒絲帝國的佛心老闆

在疫情開始之前，很多人就開始在反思全球化所造成的供應鏈碎片化、以及生產碎片化對於員工的衝擊和影響。在1960、70年代，很多美國的車廠工人以工作爲傲，因爲汽車工業不但是象徵美國精神，而且靠着自己的雙手來養活一家人，充分展現工作的意義。而這些工人在退休之後，公司也有退休金或保險來保障這些工人的權益。

但是在1980年代以來，在追求最大利益的前提下，很多生產零件只要哪裡便宜就哪裡製造，外包、跨國生產已經成了追求利益的必要手段，如此一來管理階層與員工越來越抽離，不只員工對公司失去忠誠，管理階層對員工也不像過去那樣負責大半個人生——隔着一整個海洋的美國老闆，不需要爲中國或印度的工人負責。另外追求最低成本的結果，使得員工的福祉不再是公司運營的最主要考量，公司管理階層要負責的對象是股東。只要股價高，股東高興，管理階層就可以保住位子，還可以有豐厚的薪水和獎金，皆大歡喜，基層員工不會被考慮其中。

但是很多人開始反思，企業不斷累積財富，沒有還富於民的結果，造成美國的貧富差距擴大、生活費飆漲、無家可歸人數激增。這樣對社會永續發展有幫助嗎？尤其疫情過後，很多支持社會運轉的必要工作者（essential workers），像是餐館、郵差、送貨員、大衆運輸、幼教老師、醫護人員，他們的薪水並沒有因爲工作重要性被給予同等的對待。這也是爲什麼在疫情後，一連串的罷工事件開始野火燎原。航空業罷工、汽車工人罷工、醫護人員、編劇、演員都在罷工，向資方爭取利潤。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泰勒絲這個佛心老闆大動作分紅，也受到許多的盛讚。

泰勒絲說過：

「當你可以慷慨時，就慷慨一些。」

所以泰勒絲不只是歌詞感動人、實際作爲也感動了無數的勞工。

泰勒絲不只是歌詞感動人、實際作爲也感動了無數的勞工。圖爲泰勒絲出席舊金山的《泰勒絲：時代巡迴演唱會》電影首映式。 圖／路透社

▌消費者的代言人

在資本市場中，很多時候消費者只有被宰割的份，尤其是在獨佔或是寡佔的市場。因爲這些企業佔有消費者所想要的服務或商品，就奇貨可居，把價錢炒高，而消費者只能乖乖地把錢拿出來，但是這樣的情況也被泰勒絲挑戰。

在美國要去聽一場演唱會，網路售票系統通常只有Ticketmaster這個平臺，但是這個平臺的爭議很多，一般消費者在線上購票，到最後一步付錢之前纔會看到總金額。一張100美元的票最後可能要花150美元纔買得到，因爲除了票面價格外，還要加上服務費（service charge）、設施費（facility charge）、訂單處理費（order processing fee）等雜項。另外Ticketmaster不只做官方售票，他們也經營次級轉售市場。換句話說，一張門票可以在Ticketmaster多次轉售，平臺自然也能抽好幾次服務費用。

去年11月，美國場的時代巡迴演唱會門票發售時，爆發史上最大規模的售票爭議。粉絲們在Ticketmaster購票平臺爆出一連串的問題，長達數個小時的線上排隊、購物車票券消失等糟糕體驗不說，在頭兩日針對「認證粉絲」（Verified Fan，Ticketmaster開發出來防止黃牛票的機制）的特別預售後，售票平臺Ticketmaster竟宣佈由於開出的200萬張票券幾乎提前售罄，因此取消接下來原訂的一般售票。不意外的是，不少售出的票券立即出現在二手交易平臺，黃牛甚至喊出將近每張3萬美元的天價。

大批粉絲的怒火不僅在社羣平臺上蔓延，更集結起來向Ticketmaster母公司Live Nation提起訴訟，而泰勒絲也對於Ticketmaster未能妥善處理表達失望，她公開發言保護粉絲，表示無法接受Ticketmaster的處理方式。

天后發聲之後，Ticketmaster嘗試說明，官方表示這個問題是因爲泰勒絲演唱會的票太過熱門，所以他們需要面對比往常高出4倍流量的客戶，以及黃牛的搶票機器人攻擊。雖然事後又釋出了一些門票，但似乎無法平息粉絲和泰勒絲的怒火。這個事件也讓人開始探究Ticketmaster在演唱會賣票平臺的獨佔爭議，也直接引起了聯邦貿易委員會的調查，整件事除了進入司法調查之外，也在參議院召開聽證會。

許多消費者對Ticketmaster感到深惡痛絕，卻無法撼動它的地位。現在因爲泰勒絲的一句話，這家獨佔公司開始接受聯邦貿易委員會的調查，這也讓很多消費者都拍案叫絕。

保護粉絲的泰勒絲，公開對Ticketmaster未能妥善處理售票爭議表達失望。圖爲泰勒絲2023年9月出席MTV Video Music Awards頒獎典禮。 圖／法新社

▌結語

泰勒絲之所以成爲全球天后，除了歌曲、音樂、和藝術天賦外，同等重要的是她直率、坦白、不平則鳴、以及善待員工的行事風格。後者所代表的是千禧世代所認同和追求的價值觀，那就是重視自我感覺、重視社會公義、對現狀感到不滿就會採取行動。她與企業王國對抗的勇氣，和撼動既有生態鏈的結果也讓人津津樂道。

在不同時代，有着屬於那個時代的音樂天王天后。像泰勒絲一樣，他們的音樂已經超越了音符和個人，而成爲那個時代的象徵，因爲他們的音樂，道出了那個時代心靈的渴求。像是1960年代的巴布．狄倫（Bob Dylan）、披頭四（Beatles）成爲反戰的情緒的出口，1960-70年代的巴布．馬利（Bob Marley）的雷鬼音樂，成爲反種族主義的音樂象徵。音樂的力量，經常比刀更快、比風更勁、比火更熾，當我們心靈被音樂觸碰到時，我們忽然就有能力飛翔，超越眼前的圍牆。

——柏拉圖

當我們心靈被音樂觸碰到時，我們忽然就有能力飛翔，超越眼前的圍牆。圖爲觀看泰勒絲時代巡迴演唱會的興奮歌迷。 圖／美聯社

責任編輯／賴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