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俏蕾、陳欣傑:縣城的形象不應被悲情強行加戲

來源:環球時報

灰暗的色調、破舊的建築、樸素的穿着、壓抑的表情,配上“走不出,看不破……”的背景音樂,這是“縣城文學”短視頻的“標配”。最近,“縣城文學”在各大社交媒體悄然流行,網絡上甚至出現套路化的拍攝教程,供他人模仿學習。

縣城文學到底有多火?數據顯示,在某短視頻平臺,帶有“#縣城文學”話題的短視頻共獲得2.2億次播放,其中最熱門的一條短視頻收穫了超180萬點贊及31萬餘次轉發;話題“#縣城文學攝影怎麼拍”下的視頻也有294.5萬次播放。在微博平臺,話題“#縣城文學”共有193.8萬閱讀量、6400餘次互動量,還一度在“微博熱搜”榜上有名。

共情是推動縣城文學傳播的重要誘因。縣城文學之所以在各大社交平臺走紅,原因在於其特殊的鏡頭語言與以悲傷爲基調的背景音樂更容易激起網友的情感共鳴。一方面,這些視頻的拍攝手法、呈現風格與導演賈樟柯過往的電影作品十分相似,蘊藏着青年遭遇挫折,無力自拔,人生陷入迷惘的意象;另一方面,對於青年羣體,尤其是出生於縣城、農村的青年受衆而言,縣城文學喚起他們兒時記憶的同時,也讓他們想起自己從縣城走向大都市、在繁華中忙碌的不易與艱辛。

對縣城文學的共情以及巨大的流量收益也吸引着人們模仿、復刻與再傳播。網絡世界中時刻都在產生新的“模因”,這些模因作爲社會文化的載體,不斷繁衍,代代相傳。縣城文學也是衆多網絡模因之一,當其在社交媒體上得到關注並被模仿、再創造,縣城文學就進入了自發傳播的循環,獲得了生生不息的內在動力,不斷向外破圈、擴散。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看,片面追求所謂的憂鬱氛圍,過度渲染、強調縣城的老舊,本質上是對縣城形象的抹黑和醜化。不僅如此,縣城文學往往刻意放大女性面孔,營造女性遭遇悲慘命運的氛圍,某種程度上是藉助女性營銷、吸引流量的作秀。爲了所謂“節目效果”而刻意營造縣城落後的形象,與“爲賦新詞強說愁”何異?千人一面的縣城“文學”,又哪有半點文學的內涵?

當然,縣城文學收穫的也並非清一色的追捧與跟風,“販賣縣城焦慮”“縣城明明發展得蠻好”等質疑聲也時有出現。縣城的形象不應被悲情強行加戲,真正接地氣的縣城文學也不該是傷懷的代名詞。首先,近年來我國鄉村振興成果顯著,各地縣城都煥發着新的生機。一座座樓房拔地而起,網絡基建縱深推進,智慧農業、遠程醫療等應用場景愈發豐富,各類助農直播也掀起了“我爲家鄉代言”的風潮,都推動了農村、縣城等區域經濟不斷深化發展。其次,頹廢、消沉、傷春悲秋等負面情緒不應成爲當代青年羣體性的精神追求。如今的縣城文學與此前擺爛、“喪”等青年亞文化有着相似的內核,即褪去了青年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轉而追逐消極負面的病態美學。青年作爲祖國建設與發展的生力軍,理應是朝氣與活力的代名詞,新時代的青年羣體應有理想、敢擔當、能吃苦、肯奮鬥。倘若任由縣城文學野蠻生長、不加甄別,可能對青少年羣體的價值觀塑造帶來負面影響。

社交媒體把生產和傳播內容的權力分享給用戶,創造了奼紫嫣紅的繁榮生態。但在娛樂大衆的同時,用戶生產內容也存在“陰暗面”,在主流話語外催生着一批又一批的價值反噬,變了味的縣城文學也是其中之一。對此,社交媒體平臺的管理者應對這類內容做好覈實、把關與監督,盡到平臺的監管責任,儘可能降低價值觀侵蝕的風險;另一邊,用戶也應保持理智與清醒,切勿盲目跟風、追求一時新鮮。此外,作爲社交平臺“風向標”的頭部博主們也應發揮意見領袖應有的引導樹立健全價值觀作用,而非一味追逐流量,成爲滋長膚淺的刻板印象、炮製營銷噱頭的始作俑者或是幫兇。(作者分別是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