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劇不一定非要“貼地飛行”

來源：北京日報

胡祥

家庭劇《小夫妻》剛剛熱播不久，從國產劇集創作方面，留下了值得回味的話題。

《小夫妻》改編自小說《全職爸爸》。從原著的名字來看，這部作品就透露出一股新意，在已經非常“內卷”的家庭都市劇這一賽道上，它第一次描寫全職爸爸這一形象。以往國產劇除了《白色月光》中喻恩泰飾演過的出軌男張鑫，熒屏上甚少出現這樣的角色。這部劇整體上在家庭劇類型的框架內並未有太大的突破，但是在某些局部呈現出新意。

此劇在最初的幾集中最大的亮點是展示“爸爸帶娃”。作品第一次比較全面地展現了工程師加“直男”的周全如何成爲一名優秀的全職爸爸。他有別於女性帶娃時的各種擔憂與束縛，放手讓孩子去嘗試。比如他會耐心給孩子講解吹風機的插頭帶電的原理，讓孩子自己插一次感受。他帶着孩子玩射箭、摩托車，讓男孩呈現出小男子漢應有的擔當和勇氣。特別是作品採用了讓父親與外婆比賽贏小紅花的方式，進一步說明了父親帶娃比傳統女性帶娃的獨特優勢。當然，這部作品也寫了全職爸爸的苦惱和尷尬：一方面，要面對社會的有色眼鏡，比如周全試圖融入媽媽圈就顯得很生硬，更是被同爲男性的家長所嘲弄；另一方面，周全也會陷入自我價值懷疑。這兩個方面正是這部作品的趣味所在、新意所在。

不過，越往後看越發覺得這部作品更重要的價值，不僅在於對全職爸爸這種新型家庭結構的討論，而且在於這部作品第一次塑造出了一個符合現代家庭價值觀並帶有理想色彩的中樞型女性形象——車莉。她知性成熟、熱愛生活、文筆優美，從一個五年的全職媽媽，突然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暢銷書作家，收入超過丈夫數倍，兩人家庭角色互換。同時，她還是女兒，面對自己熱心而強勢的母親，她時刻要面臨在母親和丈夫之間站隊。一些彈幕評論說，沒有車莉這家就得散，重要原因在於她極其理性又非常科學的家庭相處之道。她不再像傳統家庭劇中“雞娃”媽媽那樣，望子成龍，焦慮不安，而是相對從容隨性，能心平氣和與家人溝通。因爲這個角色的存在，這部劇從開始就沒有展現出令人窒息的味道，而演員殷桃本身的鬆弛感也與這個角色高度契合。

這部劇難能可貴地拍出了家庭劇中少有的真正溝通。當週全工作不如意，車莉會陪他小酌，耐心傾聽。特別是當週全因爲疏忽沒有照看好兒子艾文，導致他騎摩托車摔下階梯頭破血流時，車莉從外地趕回來，沒有第一時間訓斥丈夫，而是冷靜後主動與周全在樓道溝通。周全與岳母之間有“競爭”，但是他和艾文爲岳母做的一碗“道歉面”讓兩人關係和解，也促進了相互理解，頗爲動人。

不可否認，這些情節故事偏理性化，現實生活中若是如此，早就已經吵得天翻地覆。但是它爲家庭劇創作指出了一種新的可能：我們是否真的只能刻意製造焦慮與矛盾，把現實中的爭吵原封不動地搬到熒屏上，讓觀衆心靈再受一次衝擊與煎熬？答案是我們可以做取捨。我們無法給出現實的解決方案，但至少在對生活的藝術提煉中，可以擡高一點視角，不一定非要“貼地飛行”。劇中，周全與兒子聊天上的雲彩，講了一個很動人的臭襪子云彩的故事——臭襪子也有價值。這是此劇從現實抽離的一個例子。偶爾從略顯機械庸常的生活中抽離，帶些仰望的理想色彩，往往會爲作品帶來意想不到的一些詩意，讓觀衆也能得到感悟。

當然，這部作品還有很多國產劇少有的優點。比如它的類型化特色更足，在節奏上非常緊湊，喜歡用一些不經意的幽默來化解生活中的沉重感。比如開篇周全的幾集職場戲頗有《我是餘歡水》式的黑色幽默——中年老員工老餘被冷酷辭退，周全在樓頂擁抱安慰他，此時一陣風突然吹掉了老餘的假髮；比如劇中男二號袁毅和女二號孟非之間的毒舌互懟，快節奏、幽默感、年輕態，讓人看到了《搖滾狂花》那種乾淨利爽勁兒。雖然彈幕評價“家庭劇天花板”稍顯誇張，但確實值得其他國產劇學習。

不過，這部劇也存在問題。最大的問題在於開頭將車莉的成功表現過早過於輕鬆，周全同意成爲家庭婦男也過於順利，實際上衝淡了主線的矛盾感，沒有爲後續兩人矛盾激化做好鋪墊。（作者爲影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