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電影片源泄漏之殤

今日,張律導演,倪妮、張魯一、辛柏青領銜主演的電影《漫長的告白》在其官方微博發佈一則反盜版聲明:巴厘島電影節組委會在未經影片海外發行方許可的情況下,擅自進行在線付費點播牟利,導致高清片源泄露,已構成嚴重侵權。出品方現將追究相關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並保留要求其賠償損失的權利。

《漫長的告白》已定檔8月12日全國公映,本片是張律導演闊別華語影壇十年之後,再次迴歸的作品。影片由耐安監製,倪妮、張魯一、辛柏青領銜主演,日本演員池鬆壯亮、中野良子在片中也貢獻了精彩演出。

影片故事圍繞立春、立冬一對性格迥異的親兄弟展開。步入中年後,儘管兩人都生活在北京,卻因各自生活軌跡所累,疏遠已久。突有一日,弟弟立冬向哥哥提議共遊日本柳川,去尋找兩人少年時代共同愛慕的女子。

片源泄漏事件在華語影壇屢見不鮮,且還在不斷髮生。2021年8月,馬來西亞恐怖片《南巫》因在第25屆加拿大奇幻電影節線上展映導致資源泄漏,一度衝上微博熱搜,本片與《靈媒》《咒》《哭悲》一同被視作最值得期待的年度亞洲恐怖片之一,導演張吉安憑藉本片斬獲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榮譽。

導演張吉安在社交平臺並表示本片原計劃在北京國際電影節展映,被盜錄影節是第25屆加拿大奇幻電影節:

“疫情下,影展方用心良苦辦線上放映,以饗各地觀衆,即便防盜加密,忍敵不過魔高一丈,此事嚴重傷害一個國際影展的聲譽,同時也打亂了《南巫》下月在北京國際影展的映期,及歲末在串流平臺公映的計劃,一切或成泡影。”

2020年4月,導演蔡明亮在豆瓣電影發佈一篇維權聲明,是關於其在柏林電影節完成首映的《日子》,本片片源意外泄漏,蔡明亮在文中表示泄漏很可能是部分媒體及片商從製片方得到片源後散播導致。

片源泄漏在全球電影行業都是普遍存在的問題,即使是工業體系最爲健全的美國好萊塢,也時常發生電影資源在非正常的時間以非正常方式傳播至網絡的情況。而在華語地區,由於審查,發行到放映等各環節的特殊性,片源泄漏的情況也更加複雜,本文也將簡單分析導致電影資源泄漏的可能環節。

在豆瓣已可以看到大量印着「Sample」的水印的《日子》截圖

後期環節泄漏

未完成泄漏雖然都是在後期環節,但是從粗剪到精剪,調色、配樂、特效也分具體的階段。

2009年,《X戰警前傳:金剛狼》特效未完成版遭遇網上泄露,堪稱史上最嚴重的好萊塢大片提前泄露事件,影片當時定於5月1日在全美公映,特效未完成版在4月初便流傳至網絡,而且片源是沒有任何時間碼率和水印的純淨版本。據出品方20世紀福克斯估算,大約有1500萬網友下載觀看了這一泄露版《金剛狼》,而如果他們當中有一半原本打算到電影院看的話,《金剛狼》票房損失就超過了5000萬美元。FBI介入調查後,家住紐約布朗克斯區名叫Gilberto Sanchez的男子在家中被捕,他被以“在megaupload.com網站非法上傳盜版電影”的罪名起訴。

《金剛狼》(2009)

2017年7月9日,電影《悟空傳》盜版資源在網絡流傳,此時距離影片7月13日正式上映還有五天。《悟空傳》當時的泄露版本上的水印爲2017年3月27日,畫面水印爲該片後期公司派華傳媒。在泄露版本中,可以看到很多鏡頭都是演員站在綠幕前,還有一些未經制作的特效。本片製片人劉聞洋曾表示,盜版流出後,片方也第一時間做出了應對,快速向公安局去報警,因爲片方整個對於素材的保護整個流程清晰嚴格,任何不同的團體他們拿到的版本都會有他們相應的水印在裡面,所以其實可以比較快速的鎖定到,可能是哪一方面來泄露出來的。

《悟空傳》(2017)

2018年8月初,導演胡波的遺作《大象席地而坐》資源在網絡上被廣泛傳播,經片方確認是一個未完成音樂和聲音處理的版本,在七月底,本片剛剛在西寧完成內地首映。

《大象席地而坐》的後期製片,first青年電影展的高一天當時也發表聲明:“大家都在關心《大象席地而坐》,資源查驗後看到信息是去年5月30日的工作版,貼的還是參考音樂,導演曾把影片發送給過一些朋友,我不知道那些朋友們是誰,我想說目前大家下載到的版本不是這部電影本身,不要急於評論,急於謾罵,急於懷疑。”

《大象席地而坐》 (2018)

電影節及放映組織泄漏

2018年3月初,青年導演曾贈的首部劇情長片《雲水》的資源在微博泄漏,出品方壞猴子影業也隨即發佈了聲明,之後經調查發現是一個南美洲電影節泄漏了影片資源。

導演曾贈在當時發表文章寫道:“元宵節下午,接到朋友的微信,告訴我《雲水》的片源疑似泄漏了。當時頭“嗡”一聲就炸了,第一反應其實是——氣憤。隨着朋友的信息,我也很快找到了這條微博,本打算嚴厲斥責,但是看到這條微博的留言,我也很快平靜了:原來,《雲水》這樣一部小成本的文藝片,在現在的市場環境下,也還是有這麼多人期待看到的——不管是以哪種方式。就憑這一點,作爲一個創作者,內心還是欣慰的。因爲我習慣性悲觀,也習慣性認爲,“快消費”時代,我猜大概我們這種看上去“可能悶悶的”片,根本不會有人關注和期待。”

《雲水》 (2018)

疫情期間,部分電影節的線上放映形式也誘發新的問題。就在4月即將移至線上舉辦的 中,入圍國際長片競賽單元的華語作品——《曠野歌聲》導演陳東楠就因在前不久的一次採訪中表示,她爲本片所做的所有付出與心血都是爲了在大屏幕上與觀衆見面而付出的,同時也擔心盜版錄製的原因,現已退出本次競賽。

此外,在全世界各國,藝術片放映都會在很多小型放映組織和機構中進行,以便創作者實現更多元的與觀衆交流和獲得收益的機會,在這些環節裡同樣有泄漏片源的可能。

媒體及片商泄漏

在全球各地的電影交易和宣發系統內,傳遞試看版本的片源是不可避免的環節,很多製片方爲了知名影評人和媒體可以爲自己的作品撰寫評論,也會對他們開放試看,而對於各國希望進行合作的版權公司及電影節,片方也必須提供一定形式的試看來達成合作,比較謹慎的片方會對不同的收看者提供獨一無二的版本,以達到萬一泄漏有源可查的效果。從泄漏的版本以及導演自己的聲明來判斷,蔡明亮的《日子》正是屬於這一部分的泄漏。

電影獎項評選環節泄漏

這部分比較典型的就是奧斯卡學院獎,每年,奧斯卡評委們都能收到數十部評委“特別觀看專用碟片”,尤其對很多在歐洲和亞洲的評委,在評選季節很多的電影暫時不會在他們的國家放映,每年頒獎季都有大量入圍影片以此形式流出片源。2004年,演員卡米內⋅卡里迪(Carmine Caridi)因爲泄露片源的緣故而被奧斯卡開除過會籍。

2017年年末,奧斯卡寄出的評委版DVD

音像製品及流媒體發行泄漏

這部分也是網絡上最爲普遍和常見的片源流出方式,在國內的很多資源站,絕大多數新片資源都來自於影碟及流媒體發行產生的複製刻錄,國內知名資源站點近幾年陸續被查處,版權問題也已經進入了一個相對合理的改善階段。

戛納獲獎影片《悲慘世界》近期發行藍光後資源在網絡傳播

影院盜攝

影院盜攝問題在內地尤爲嚴重,以2019年賀歲檔的情況爲例,19大年初一,《流浪地球》《飛馳人生》《瘋狂的外星人》等多部影片上映,但剛上映一天,所有影片就在網上出了盜版資源,甚至有人以“一元一部三元打包”的價格叫賣。

值得一提的是,有的影片清晰度是720P,完全不像是攝錄的“槍版”,更像是從源文件拷貝出來的,有業內人士稱這是“中國電影史上最大泄漏事故”。2月10日,國家版權局對此發佈聲明:經過多部門和權利人的聯合行動,春節檔院線電影的盜版傳播已得到一定遏制,對嚴重的侵權盜版分子將移交公安部門採取刑事手段予以嚴厲打擊。

除去上述的一些歸納,在國內,我們還有很多特殊情況要考慮,很多作品在無法進入院線公映的情況下,會選擇民間放映,這個環節中也存在片源交接和傳遞;當然,也有很多導演對作品的傳播相對開放,如在豆瓣熱度很高的《礦民、馬伕、塵肺病》便是由導演蔣能傑自己傳播至網絡,讓公衆自由觀看。

蔣能傑在豆瓣發佈《礦民、馬伕、塵肺病》的剪輯時間線截圖

近日,紀錄片導演魏丹也將自己的獨立紀錄長片《方舟》片源公開至網絡:

無奈之舉,決定將影片資源公開,深知獨立電影人堅守創作不易,如此至少可以讓更多人能看到。另外我在片尾設置了觀衆自願打賞,這會大大補貼生活和創作。暫且稱它爲一種不得已而爲之的“自發行”吧。很希望您能看看這部影片,如果可以,請幫助我轉發、推薦,不限於微博平臺。酷暑炎熱多保重,祝好!——來自魏丹導演對導筒微博的私信

避免資源的無版權傳播,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在內地,很多情況下,是影片無法公映才迫使影迷尋求特殊途徑觀看作品,而無論如何,觀看一部影片的最佳版本也許是每一個影迷應該遵循的自我要求,也是對創作者最大的尊重。

在導筒公衆號後臺回覆“2022北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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