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吸塵器往事

來源 | 新品牌研究所

作者 | 張雅坤

近日，小米公佈了2022年半年報，期間利潤爲8.35億元，同比大降94.80%，減持石頭科技和九號公司被認爲是其2022年上半年主要的利潤來源。專注智能清潔行業的石頭科技曾因股價暴漲超千元被譽爲A股“掃地茅”，但如今因爲各種因素，它已離這一稱號越來越遠。

近幾年，清潔類家電品類擠入了越來越多的玩家，除了科沃斯、石頭科技這些位居頭部的，快速成長並受到資本加持的競爭者已有不少，如2016年成立的雲鯨，其目前已獲得數輪融資，資方中不乏紅杉資本、高瓴等知名投資機構的身影；2017年，追覓成立，最初主做的是無線手持吸塵器，目前已將產品品類拓展至智能洗地機和掃地機器人等領域，2021年追覓更是以36億元的C輪融資刷新了行業融資紀錄。

追覓t20手持吸塵器

圖片來源：網絡

整體來看，清潔電器已經進入到了行業成熟期，競爭正在步入白熱化階段。當然，提到清潔電器，很多人第一反應依舊是戴森。從國內來看，戴森的確在吸塵器銷量方面名列前茅，但站在全球視角，銷量TOP1的品牌是萊克電氣——一家地地道道的中國企業。

事實上，國產吸塵器的崛起歷程，可以參考國貨家電的發展歷史。

業內有個共識：一部新國貨發展史中，半部都是國產家電崛起史。國貨家電的浪潮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已經拉開序幕，公開資料顯示，1996年，國貨家電銷量便已超越了所謂的高端"洋品牌"。如今，西門子、GE、三洋、東芝、日立等一系列巨頭外資品牌更是江河日下，國產家電企業成了品質、高端的代名詞，甚至遠銷全球市場。

但是，國產吸塵器行業的崛起，還是稍微滯後於國貨家電的。

世紀之交：羣雄逐鹿

上個世紀90年代中後期，國貨家電已經開始了替代國外品牌的浪潮，國產吸塵器纔剛剛開始萌芽。此時，國內清潔行業自主品牌和生產廠家極少，技術水平也遠遠落後於歐美國家，更多的還是引進國外產品爲主。衆多國外品牌紛紛踏入中國市場以後，由於品牌技術和推廣更加成熟，在當時掀起了一陣“進口高端風”。

這些外資品牌的價格高居不下，強勢霸佔着上世紀末的中國市場，其中包括KARCHER凱馳、HAKO哈高、TENNANT坦能、nilfisk力奇先進、Columbus奧林匹斯、Starmix馳達美、delfln得風、Soteco索提柯等國外知名品牌，這些品牌大部分來自德國這個老牌工業國家。

不過，在國產吸塵器行業進展緩慢的十年間，一些日後的“大佬”也逐漸浮出水面。

1984年，一個名爲錢東奇的年輕人在南京大學讀研究生，學的是物理和哲學的交叉學科，但他經常覺得自己所學專業離現實比較遠。

“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在圖書館裡看過一篇文章，這篇文章中寫到日本和韓國的經濟起飛是因爲有一代人不斷地努力付出才最終成功，這篇文章讓我熱血沸騰。我問自己，我能否成爲促使中國經濟起飛的這一代人呢？”

研究生畢業以後，他來到汕頭大學做了老師，這是錢東奇南下的第一步。海南開發以後，他就辭去大學教師工作去了海南島。那時候到海南找工作的人還很少，他一個人闖到海南的行政專署，對方問他願不願意到公安局工作，他回答更願意到經濟部門工作。於是他被分配到了外貿公司，開始了下海經商的第一步。

中國的第一臺吸塵器，是由錢東奇經手出口的。1990年，有一個法國的客人要從中國進口吸塵器，他帶着客戶從南到北，全中國都找遍了，只有五個吸塵器廠家合適，他和他們簽了出口合作協議，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吸塵器進出口業務越做越大。

此後，錢東奇成立了名爲泰怡凱(TEK)的公司，正式開始涉足於吸塵器的代工、貼牌、以及一系列的外國品牌的訂單式生產加工。這個公司大部分人並不熟悉，但它在1998年更名爲了科沃斯機器人科技（蘇州）有限公司，開始自主研發生產吸塵器類產品。

如今，科沃斯市值超過400億。

如果說錢東奇是靠出口下海，那麼萊克電氣的創始人倪祖根則是靠技術“下海”的。1987年底，參軍轉業的倪祖根調入春花吸塵器總廠工作，期間主持了2萬轉高速整流子吸塵器電機國產化技術攻關工作。技術能力過硬的他，憑藉大量的實踐經驗，從電機工程師、電機分廠廠長，一路晉升到了總廠副廠長。

到了90年代中期，倪祖根洞悉到行業需求發生了巨大變化，外資品牌佔領高地，這給了他啓發：明明國內的電機技術已經成熟許多，爲什麼都是外資品牌侵佔國內市場，而中國的產品卻不能賣給外國人？

於是，他借款3萬美元，創辦了金萊克(Kingclean)公司，專注以電機爲核心部件的吸塵器等產品的ODM出口業務。公司成立第二年，金萊克吸塵器產量73萬臺，佔全國市場的57%，出口佔一半，其中85%銷往歐共體國家，持續保持全國第一。

萊克立式吸塵器m1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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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幾年間，倪祖根一方面構思設計了中國第一臺每分鐘3萬轉以上的吸塵器電機，另一方面，又建立了電機廠和模具廠，先後從德國,瑞士,日本引進了電機生產線和大量先進的模具製造設備，升級了模具製造水平，降低了整個產品的出廠成本。

與錢東奇、倪祖根同一時代崛起的，還有蘇州愛普電器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卞莊。1994年，時任蘇州輕工業局副局長的卞莊辭去公職下海,成立了蘇州愛普電器有限公司(EUP)。此後十年間，愛普與萊克、泰怡凱並列吸塵器行業代工三巨頭。

新世紀：幾超多強格局

進入21世紀以後，中國的經濟進入飛速發展階段，人們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不斷提高，清潔設備行業得到了快速的發展，國產品牌也越來越多，技術水平日益先進，逐漸可以和進口品牌相媲美。

外銷的時候，錢東奇最大的一個願望就是把全世界最著名的品牌都做下來，做它們的代工，最後他做到了。幾乎世界上所有著名吸塵器品牌都在他的工廠裡生產。不過他並不滿足於此，他認爲，企業還有更大的價值可以挖掘出來。

“如果說一個企業僅僅是靠加工生產，你爲消費者提供價值，只能在價格上做到最便宜；如果你能通過研發，通過對消費者需求的理解，找到適合他的產品，那麼這時候你的價值纔會更大地體現出來。”

從2000年，錢東奇就着手籌備研發機構，投入了研發力量，開始把研發工作作爲企業最重要的工作。2006年，錢東奇推出自主研發的品牌“科沃斯”，開發研製出家庭服務機器人，從此科沃斯擁有了自己的品牌及核心技術。目前，僅吸塵器領域，科沃斯在國內外已獲得了130多項專利，全部通過歐盟最嚴格的RoHS 限制標準。

科沃斯掃地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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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巨頭的另一家公司萊克電氣，進入新世紀以後也延續了以往的發展勢頭。2004年，萊克吸塵器年產銷量突破800萬臺，成爲全球銷量第一的吸塵器研發製造企業，這項紀錄一保持就是十幾年。

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以後，萊克公司訂單急劇減少，次年，萊克宣佈進軍國內市場，並正式啓用“LEXY萊克”品牌。2015年5月13日，萊克電氣成功登陸上海證券交易所，倪祖根家族一度爲蘇州首富。

而愛普電器，則開始橫向擴充品類和集團業務線，並沒有像另外兩家公司一樣把大部分資源傾注在清潔行業，因此，愛普電器逐漸在轉型中低調。與此同時，一匹黑馬闖入了各大百貨商場——小狗電器。

與萊克和科沃斯這兩個主攻全球市場的品牌不同，小狗的主要精力一直在國內。1999年，檀沖懷着“在北京有一個家”的夢想初創了小狗電器，主營吸塵器業務的線下銷售。21世紀初，中國經濟迎來了飛速發展的春天，加之檀衝廣告人的從業背景，依靠傳統營銷模式，小狗電器創立伊始便迅速入駐各地百貨商場，隨後更是以佼佼者的姿態進入國美、蘇寧電器系統，在線下賣場攪弄風雲。

然而，正當其在線下賣場一路高歌猛進時，小狗電器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嚴峻的寒冬。2007年，未來席捲全球的金融危機已初現端倪。線下賣場市場環境日益惡劣，這匹昔日黑馬開始面臨資金鍊斷裂的窘境。檀衝關掉了所有線下店鋪，只留下幾個人負責售後維修。

“難道真的就此折戟了嗎？”

一籌莫展之際，檀衝機緣巧合之下結識到了淘寶的人脈，隨後在淘寶上開了第一家直營店，開始清理當初在線下賣場的 6000 多臺庫存。由於產品品質好、服務體驗優良，小狗和用戶之間建立了充分的信任，吸塵器賣的出奇得好。同時，作爲早期入駐淘寶的家電品牌之一，小狗電器也受到了平臺的資源扶持。

此後，小狗電器開始不斷加大線上投入，逐步走上了電商轉型之路。渠道的變遷，給小狗電器帶來一場鉅變。當時，美的、格力等家電巨頭的電商業務還只是由線下經銷商打理，而小狗則幾乎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線上，抓住了流量紅利，超越國內大牌，成爲當時互聯網第一個吸塵器品牌。

小狗無線吸塵器t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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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意義上來講，小狗電器並不是純正意義上的互聯網品牌，而是“半路出家”。現如今，小狗電器已實現全網覆蓋，先後入駐淘寶、京東、蘇寧易購、國美在線、唯品會等各大平臺。值得一提的是，最早一批的淘品牌裡，活到現在的寥寥無幾，小狗則是其中之一。

到了2012年以後，戴森進軍國內清潔家電市場。憑藉出色的顏值設計、核心電機技術帶來的優質產品體驗、大力的廣告投放，戴森一時之間在高端價格帶風頭無兩。從銷售額上來講，戴森目前依舊是行業老大，但環顧四周，梟雄林立，戴森在國內的頭把交椅坐的並不穩。

小米供應鏈企業如睿米、追覓、石頭、順造等形成組合拳，頗有一副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氣勢；傳統家電企業如蘇泊爾、美的等同樣不甘示弱，紛紛進軍吸塵器市場；被戴森針對的小狗自不用說，已經在吸塵器賽道摸爬滾打了21年，2020年發佈的T12更是跨越了與戴森高端產品間的"安全距離"，展開了正面競爭。

寫到這裡，筆者產生一個疑問：既然國產品牌的高速馬達技術已經追平國際領先水平，爲何還沒有誕生屬於中國的“戴森”？

國產吸塵器，下一步該走向何方？

首先回答上述問題。想要在吸塵器行業做出一個無懈可擊的“五邊形戰士”，並不能只看產品的單一參數。吸塵器的核心是高速馬達，而最能代表吸塵器能力的參數則是吸入功率。然而據“先看實驗室”評測，電機轉速高並不代表吸入功率一定強，原因在於吸入功率等於靜壓與空氣流量的乘積。地板、地毯、牀單等不同表面對於吸塵器的靜壓和流量的訴求不同，同樣的靜壓和流量下，清潔效果自然不盡相同。

爲了實現多種表面的均衡清潔效果，廠家們紛紛推出針對不同使用場景的替換刷頭，通過不同的刷頭控制吸力和流量來實現吸塵器宣傳的各種功能。

可以簡單理解爲，吸塵器的電機轉速決定了吸塵器的上限，刷頭設計決定了吸塵器的下限。

在參與中國市場的全方位競爭中，戴森也並非無懈可擊。例如戴森V12和V15的軟絨地刷在吸取泥土和顆粒物的時候，會出現顆粒卡住吸口、吸口被堵住後垃圾重新灑出來的情況，

對戴森的“翻車”，網友猜測道，“大概是外國人不嗑瓜子”，因而把吸塵器吸口做的很小。無論是否是這個原因，戴森在設計方面確實沒有做到完全本土化，可見機器設計符合中國家庭使用習慣也很關鍵。

因此，儘管國產電機技術已經相當成熟，但國產品牌在其他方面距離戴森還有一定差距。吸塵器最終比拼的是包括洞察用戶需求、具體使用場景解決方案、營銷推廣、多渠道鋪設等在內的綜合能力，這不僅考驗研發能力，更考驗品牌對用戶的瞭解程度。這也是決定未來中國品牌能否跑出“國產戴森”的重要因素。

新品牌研究所認爲，國貨未來有極大可能在清潔行業完成對戴森的替代。華創證券報告數據顯示，受疫情影響，今年5月份，多品牌的銷售增長都轉移到了線上。科沃斯線上零售額 4.2 億元，同比增長152.3%；戴森線上零售額 2.1億元，同比增長100.4%，零售量 7.3 萬臺，同增 126.4%；石頭科技線上零售額2.9億元，同比增長 496.0%。

不過，在推杆式品類中，戴森份額仍居行業首位，線上/線下零售額佔比分別爲 56.3%/83.0%，線下渠道佔據絕對優勢。新國貨品牌想要突圍，未來勢必需要在線下渠道下大功夫。

另外，中國吸塵器市場近年來呈現出體量大、增長快的特徵，對於全球市場的貢獻功不可沒。據中怡康數據，2021年，全球吸塵器銷售額接近250億美元，較2020年同比增長近20%，中國及海外市場均保持兩位數增長。

與此同時，全球吸塵器均價也呈現出不斷走高的趨勢，2021年全球吸塵器均價達到196美元，同比增長10.5%，吸塵器產品的消費升級已成爲全球趨勢。更值得注意的是，2022年1-5月，國產品牌已佔中國市場76%的份額。

這兩組數據說明，儘管競爭激烈，以吸塵器爲代表的清潔行業依舊大有可爲。近兩年最典型的案例就是2020年大爆款——科沃斯旗下的添可洗地機。這是一個另闢蹊徑的品牌，通過開闢新類目跟其他人競爭，但背後同樣需要強大的技術研發能力支撐。

添可的火爆，令石頭科技，雲鯨，米家，美的等品牌紛紛衝入賽道，但去年都紛紛折戟。當時，只有戴森和小狗沒有做洗地機，因爲檀衝判斷，當洗地機的用戶心智被添可佔領後，如果你還想當第二名分一杯羹，就不能只是堆參數，做好外觀設計，而是一定要在原理上超越添可。

所以，對整個清潔行業來講，不是不能做品類創新，而是如果要做，就一定要顛覆行業。不然只是追風口，趕紅利，很快風停了，就只剩內卷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