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第一部》獲金雞獎最佳故事片,其實它還有3個漏洞沒填平

《封神第一部:朝歌風雲》在第 36 屆中國電影金雞獎上,共獲得最佳故事片、最佳導演等九項提名,領跑金雞獎提名榜單,最終它獲得“最佳故事片獎”。

這無一不在表達一個理念:這就是中國目前最好的神話史詩電影。

作爲一部商業鉅製,不可否認,這部電影在某些層面是相當認真和考究的,至少在視覺衝擊和特效細節上,影片無愧於前期巨幅的投入和“數年磨一劍”的商業大作,存在很多優點。

但在某些細處,則禁不住推敲和細細盤剝,着實有些遺憾與唏噓。

究其原因,仍然在於影片重氣勢,而輕細節。

觀衆太容易被某些表面性的恢弘的特效、考究的服化道、以及滿屏幕的美色胸肌所蠱惑,而漠視那隱而不顯,卻又纖毫畢現的人物心路的建構。

儘管《封神第一部》推崇者衆,但它仍然存在3個漏洞尚未填平,不知後兩部是否會補齊。

(一)缺少刻畫殷壽對親情人倫的登峰造極之痛恨的來源

影片近乎以一半多的篇幅,來描寫殷壽對親情的冷酷漠視。

他似乎因爲殺兄弒父後,對人倫俗世的背德感,而熱衷於同化周圍的人和事。

他淋過雨,所以也要撕了別人的傘。

他非常享受制造父子相殘局面,並對此保有一種偏執和變態樂趣。

但是影片卻不給這種變態的來源,或者說我們甚少感受到殷壽的恐懼——來自於殺兄弒父的人倫恐懼,或者害怕真相暴露的恐懼等等。

他好似天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無來由的殘暴,就像一個鋼筋鐵鑄般的壞人。

比如,他特意召集質子團的父親們到場,要求質子與父親二選一。

於是乎,當時就出現了3種場面。

第一種是質子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的父親,頂替了他的爵位;

又或者是,質子們假意不捨得,其實在與父親擁抱的瞬間,殺之而後快的。

這兩種類型的結果一致,都是紂王非常喜聞樂見的;

第二種是質子下不去手,寧願自己死也要保全父親,於是父親自己站到刀刃上,自殺,留下孩子;

最後一種,就是姬發,他堅持不肯弒父,又對紂王心存念想,場面僵持。

而殷壽最殘忍的,就是把前來求情的伯邑考殺了,烤成肉片,逼他的父親吃下。

殷壽喜歡把父子置於對立面,享受那種骨肉相殘的快感。

但其背後的原因,卻從未講述過,有種割裂感。

(二)姬發的自我覺醒之路不夠完整。

如果說殷壽身上的黑暗尋無緣由,那麼姬發身上的單純,也同樣經不起推敲。

例如,姬發找尋自我,算是“質子軍團”悲劇的“宿命論”當中的突破,但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緒轉換,引導了姬發在親生父親與義父之間做出抉擇。

如果說伯邑考的被殺於姬發來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影片卻缺少了這一趴的展現,只能靠觀衆腦補。

再比如,姬發是自主自發來到朝歌,是爲了追求一個赤子之心的英雄夢,影片又刻畫了他對名利毫無野心和追求。

比如,他將《封神榜》拿到手後,爲救殷郊可以輕易丟棄,但這好似又不足以支撐他在質子團忍辱負重的長期堅守。

在姬發的成長之路上,從盲目的“英雄崇拜”到“自我意識”覺醒,在親情和權力的選擇中,殷壽過於輕易地選擇了權力,而姬發則過於輕易地選擇了親情。

他們身上,看不到人性本該有的懦弱、猶疑和進退兩難,人物弧光缺少自然地過渡,這讓他們的選擇都變得沒有了重量。

這就導致了,原本應當成爲主要角色的人物,卻成了一個近乎單薄的紙片人,失去了角色的內核,好似架着,在匆忙走馬觀花式的走劇情。

(三)神仙角色的出現顯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是我在整部影片中最不能接受和理解的一點。

發自內心地說,黃渤百分之百是一個“好演員”,也在電影中貢獻了爲數不多的笑點和誇張詼諧的演繹。

但是姜子牙帶着崑崙招募天界公務員的文書“封神榜”,帶個兩個只起到崑崙快遞作用的楊戩和哪吒,顯得雞肋又虛無,好像就是爲了交代人物,而不停地在刷存在感。

首先封神榜之所以被帶到人間,爲的是救扶黎民百姓,爲的是給千千萬萬的螻蟻般的“庶民”以生機。

姜子牙作爲仙界和人間的連接者,他的出現該是帶着對衆生的悲憫和平等審視的視角。

從出場後對 “天下共主”判定的草率——因爲殷壽是王,所以必須一定肯定是唯一人選,從而削弱了作爲一個上神的胸懷和老者的睿智。

同時他對修建祭天台的勞苦民衆苦難的視而不見,缺乏主動思考的能力,絲毫沒有覺得紂王有問題,非要等到進殿獻寶,看到紂王隨手殺人才覺得紂王有問題,最後打出殿外,倉皇逃跑。

這段直接在觀感上,造成了姜子牙對於君權姍姍來遲的的不滿與反抗,遲鈍與戲謔。

這便導致了姜子牙這個人物的精神內核的疲軟。

其次,楊戩和哪吒的出現,作爲姜子牙的保鏢,唯二發揮了作用的地方就是“崑崙快遞”的專職快遞小哥。

可以理解,哪吒的人物底層邏輯,就是一個衝動且不諳世事的頑童設定,但是楊戩的智慧也同樣讓人捉急。

從雷震子降世那場戲突出一個楊戩的工具人屬性——身着道袍,卻無修行者的智慧,精通五行遁術,卻在判斷事務時非黑即白的一刀切。

他空有一身法術,卻缺乏上位者的悲憫和思想,就像是一個禁錮在象牙塔的“傻白甜”,這使得楊戩這個角色,純純成爲了襯托姬昌正面形象的紙片人,和聽從姜子牙指令的工具人。

在這部影片中導演花費了大量的筆墨去描寫君王臣子,去描寫天下大勢,但是卻沒有辦法花太多的精力去描寫蒼生與草芥、渺小與哭聲,而神仙則是展現這一命題最好的視角。

然而姜子牙虛空落地,第一絲毫不走實地調研,第二無視幹部考查考覈,主打一個屁股指揮腦袋,純純就是虛空走個過場的形式主義的既視感。

這些都讓我感受到真正講家國天下更替、黎民百姓苦難的恢弘史詩故事,還未建構就已經被消解,一口氣好似被憋在了肚臍眼,不上不下,着實難受。

結語

這部影片之所以出現這種矛盾感和割裂感,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爲所要講述的東西太多,以至於內核不清。

既要滿足大型商業片所必需的價值觀的簡單,以滿足大衆的觀影需求,卻又有試圖挖掘民族秘史的雄心,想借商業大片與中國傳統文化內核交融交合;

又想探討出人性的灰度,但又想表現出人性的分明。

在篇幅和時長有限的一部電影中,着實有些吹毛求疵,但無可否認的是瑕不掩瑜,該片在最大程度上完成了一部集合人性討論、父權君威、民族文化內核的改編商業鉅製的職責和使命。

一部好的電影,是值得來回反覆推敲和揣摩的,這部影片同樣有優缺點,我們在談論這部鉅作的優點和高光的同時,也要正視缺點與不足。

在當前中國的神話魔幻故事和影視死而未僵的狀態之下,這部《封神》的問世,無疑爲疲軟的頹勢注入了一劑興奮劑——封神的改編使該片既具有速食的爽口感,也突出史詩的厚重感,同時也不乏中國精神和傳統文化的輸出。

我想,作爲華夏兒女的我們,既要有面對榮譽的謙遜,又要有正視不足的胸懷,希望封神第二、三部能夠再精進打磨,帶領中國神話魔幻電影能走出當前困境,並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