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返鄉

女友從小在臺北長大,無法體會什麼是「鄉下」,每逢春節總羨慕同事可以返鄉,於是今年約她到老家過年。

老家是三合院,門前有塊水泥空地,後方是農田,附近只有幾十戶住家,方圓幾公里沒有任何一間超商,最近的早餐店踩腳踏車也要十五分鐘。

大年初二早上,姑姑們攜家帶眷回孃家,我也到高鐵站接她。向家人拜完年後,我當起導遊,介紹這裡的環境。

「家裡沒有廁所,都是到三合院後方野放。」

「真的假的?」她一臉震驚地看着我。

「當然是假的。」她賞我一記飛踢。

走到廚房,我指着竈爐說:「晚上洗澡要用這個燒熱水。」她跑去外頭詢問,幾秒後我得到第二記飛踢。

過年家人團聚時將近二十人,最重要的娛樂節目就是玩撲克牌二十一點,我小學時期的零用錢就是靠這個打拚來的。過程中還有桌邊服務,姑姑們會端上酥脆高麗菜卷、黃金蘿蔔糕……慰勞我們這羣辛苦賺錢的人;我告訴女友,吃鄉下的食物不會變胖,可以放肆地吃。一整天下來,我們賺了好幾頓下午茶的錢,說好回臺北一起享用。

隔日清晨六點多,被野貓喵喵聲叫醒,踏出門口不只感受到冷氣團的寒意,還有一片茫茫濃霧。我返回房間搖醒女友,盥洗後拉着她坐上腳踏車,前往遙遠的早餐店。腳踏車後座不舒服,所以她在前座負責操作方向,我在後座摟着她的腰奮力踩着。我們沿途霧裡看花,霧裡看貓,霧裡看狗。

抵達目的地後,我笑她眉毛聚集了許多水珠,她挑了兩下眉,幾顆水珠順勢落下。互相拍了拍外套,我牽着她走進從小吃到大的早餐店。

「阿豪,你女朋友真漂亮。」老闆娘對着她微笑。

「還好啦,口水吃多了,跟我長得像而已。」這次沒有飛踢,而是被搥了一下。

隨着陽光照射,能見度逐漸提升,但寒意依舊不減。回家後,我說起小時候不論夏天冬天,和鄰居小孩都光着腳在空地玩耍,於是我們赤腳在冰涼的水泥地上邊走邊吃,不到一分鐘她就跳上我的背。

「好冰喔。」她雙腿前後搖晃着。

「妳昨天吃不少喔,小胖子。」

有了這次的返鄉經歷,女友明白爲何大家都不想在臺北過年。雖然鄉下沒有超商,沒有電影院,更沒有百貨公司,但有家人聚在一起的歡樂。她在去高鐵站的路上說:「我明年還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