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重啓，一切都白扯

◎河森堡（科普作家，代表作《進擊的智人》）

生活中有類人，腦子裡彷彿有根保險絲，當遇見與其觀念相悖的情況時，他們不是根據事實修正自己的觀點，而是腦內保險絲直接融斷，愣一會兒神，然後大腦重啓，無視所有對自己不利的證據，並繼續主張之前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觀點。

比如，前段時間，我們一羣格鬥愛好者切磋交流，來了一個練合氣道的哥兒們，聲稱已經習練這門武道十年以上，頗有心得。此人在介紹自己的技術時神神叨叨，什麼“我一人轉，天地亦轉”之類的，我看了就很尷尬，合氣道我也練過些，有些技術確實精妙，但這哥兒們顯然吹得有些脫離實際了，任何一個打過對抗的人都能看出其技術的牽強之處。但這位越吹越忘我，甚至開始走過來教我，並示意我抓住他領子以展現其反制技術，我無奈，就撇着嘴抓住他領子，哥兒們抓住我的手腕一擰身……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依然薅着他領子，他又擰了一次，還是沒有掙脫，於是他要求我換一隻手再試試，我換了一隻手，又是幾次無謂的擰身，最後一次他整個人甚至都掛在我的胳膊上，但依然啥都沒有發生，現場瀰漫起尷尬的氣氛。

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按說應該反思，自己是不是練的不對，這個招數是否過於想當然了，但這位大哥沒有。他困惑地愣了一會兒，大腦重啓，沒過十分鐘，又開始亢奮地“我一人轉，天地亦轉”，還熱心地指導起在場的其他人，搞得大家面面相覷。

還有一次，我去南京參觀某博物館，那裡的一位講解員篤信風水，把我們沿途參觀所見的一切都往風水上靠，什麼這池塘裡有水，水就代表財，水嘩啦啦流進來代表財源滾滾，要不然就是“門前一棵槐，升官又發財”這類鬼扯，並且不斷地向我宣揚風水理論的博大精深。我聽着有些不耐煩，就敷衍說風水挺有趣的，但也不能決定一切，好傢伙，這句話直接給對方惹火了，其嗓門立馬高了八度：“風水當然能決定一切。萬事萬物的興衰都離不開風水！”恨不得我立即皈依才肯罷休。我對風水原本只是好奇，並不反感，並覺得一些風水裡的說法也許和環境心理學相通，但這位講解員按着我腦袋逼我信服的狂熱樣子就招我煩了。

於是，我問這講解員：“圓明園的風水怎樣？”此人：“那是皇家園林，當然好了！”我問：“那後來呢？圓明園發生了什麼？”此人愣住了，我又問：“定陵的風水如何？”此人：“皇帝陵寢的風水當然好了！”我：“那後來呢？”此人又愣住了。大概過了兩分鐘，估計是大腦重啓完畢了，木然的表情重新亢奮起來，又開始“萬事萬物的興衰都離不開風水！”我剛纔的話算是白說了。

我原本以爲根據事實修正自己的觀點是做人的基本能力，但越來越多腦內裝保險絲的人讓我意識到，也許就是有那麼一些人到了其人生的某個階段後，就再也無法改變自己對世界的認識了。你對他們說了半天，最後保險絲一斷，大腦重啓，一切都白扯。

每次看到他們的表情，我眼前都彷彿浮現出一個對話框：“現在重啓電腦，未保存的工作將會丟失，是否重啓？”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