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愛馬仕到洗盤子,留學「斷供」的我成爲全家的頂樑柱
留學是一場漫長而又青澀的旅程,對於小留學生而言,有一些人揹負的是家族希望卻不自知。當回過神時,早已爲時已晚……“留學斷供”在早已不是新鮮事。本文作者格蕾絲就認識這樣一位朋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句“斷供”背後的辛酸,只有親身經歷才懂。今天,格蕾絲和一位留學大二時得知家裡破產的朋友進行了一場深度對談,以第一人稱視角,寫下ta的真實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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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開始.......
我是出國最早的那一批留學生,初中,家裡委託中介,讓我去到加拿大北部的一個極其寒冷的地方讀初三。
那時的我成績並不差,在國內某二線城市的市重點讀書。如果在國內好好上學,也能考上個不錯的高中,然後順理成章的進入好的大學。我們市的中考、高考壓力都不大,現在回看,當時的同學基本都起碼考上了本市的大學。
因爲爸爸聽朋友說朋友的孩子也出國了,提前出國可以鍛鍊人的獨立性,英語能力,加上本就對國內應試教育反感,我也欣然同意。
那不是我第一次出國,但卻是我第一次去到加拿大,去到卡爾加里。
來源:卡爾加里, Saint Francis High School官網
9月的卡爾加里透着蕭瑟,比大多數加拿大城市都要寒冷。
我尚懵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時的心情,只覺得有些不捨家裡的溫暖,突然來到陌生的環境,一切都是嶄新的。
我的Homestay是一戶中國家庭,這尚且讓我覺得有些親近的熟悉感。在異國他鄉,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我這樣安慰着自己,入住了這家homestay,一住就是3年多(主要是住家做飯好吃,而且本地這樣的homestay不多!)
命運的禮物,
早已標好了價格
從初三到高三,我的生活在平平無奇中也發生了不少變化。
從一開始只知道歐萊雅,悅詩風吟這類小女生的護膚品,到開始買SK2,LaMer, 也會和朋友一起逛街隨手刷掉2000刀買最新款的鞋。
因爲我出國比較早,周圍的朋友也都是從小就出國的留學生和CBC,大多也都比較有錢。所以消費直接來了個大升級。
當時我也會用自己的零花錢給我媽媽郵護膚品,蘭蔻的菁純是最經常買的,哪裡有打折,我是第一個知道的。可想而知,當時有多癡迷於購物!就像是“綠圍巾女孩”裡演的一樣,只可惜我不在紐約,我在卡爾加里。
那時,我和我朋友們都不計較金錢,誰家生活費沒打過來,就會互相用信用卡出去逛街,出去一趟好歹要買個MK纔會回家,沒有什麼空手而歸這麼一說。
高中時,我癡迷於Dior的口紅,一下把所有色號都包圓了。40刀一隻,我已經忘記有過多少隻口紅,從國內海淘來的大收納箱都放不下我的口紅收藏。
來源:千庫網
正因爲我當時的朋友圈都是所謂的“少爺”“小姐”,也爲我後續家道中落髮生的事埋下了伏筆吧……
命運的禮物早已在冥冥之中標好了價格,而我後知後覺,最後才發現,禮物竟是陷阱……
家裡破產,
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大一暑假回國,是我第一次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家道中落。
在過往暑假回家,爸爸媽媽都會給我大擺接風宴,去一家常去的豪華餐廳,訂一桌酒席,叫上親朋好友一起吃頓飯,不僅如此,家裡還會訂我最愛吃的車釐子,進口榴蓮等我回去。而且每一次回家,保姆都會把家裡收拾的整整齊齊,亮晶晶的。
但是那次不是。
保姆張媽被辭退了,家裡的兩層別墅幾個月沒人打掃,桌面上被擦拭的乾淨,可是花瓶的角角落落都是灰塵。
車釐子也沒了,桌子上擺的就是蘋果、梨、香蕉。
接風宴更別提了,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門口的家常菜館吃了頓小炒。
可我那時年紀小,才18歲,很多事情真的不會去細想,還以爲是她們只是愛吃蘋果和小炒。
爸爸媽媽也小心翼翼的維護着這個秘密,還對我說,
“你別擔心錢,生活費夠用吧?一定要好好讀書,家裡好着呢。”
“張媽只是有事兒,回老家一趟,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現在想想,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承受的?
那個暑假,我的零花錢,爸爸也沒少給我,還讓我多和朋友去國內的城市旅旅遊,散散心,放鬆一下。
噩耗還是來了
我是怎麼知道家裡破產的呢?是大二時,有次我姑姑給我打視頻時,說漏了嘴。
她說,“你要不回國吧?回來找個學上,找個班上,都一樣的,你家都這樣了。”
那天外邊是個晴天,我聽到這句話,心像墜入冰窖。
“你家都這樣了,是什麼意思?我家怎麼樣了?二姑?”
二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說:“哎呀,沒什麼。就是問問你,在國外開心嗎,要是不開心就回來吧,國外也沒什麼好的!”
我再三逼問,她終於鬆了口,說:“你家現在經濟狀況沒那麼好了,你的學費都是你爸和我借的……你二姑的情況,你也知道,也不是像你家一樣做生意的……錢都是有數的,你才大二,後邊日子還長着呢。你這窟窿不知道怎麼堵上,你小妹怎麼辦呢……?”
我小妹,也就是我二姑的孩子,她也得上學,我明白。
我二姑的錢不是大風颳來的,我也明白。
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好好的,會突然破產。
我掛了電話就馬上打電話給我爸媽,問是怎麼回事?
我媽怯怯懦懦的不說話,我爸也支支吾吾的。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哭着說,“你們就跟我說個實話吧,我們是一家人,我也可以一起想辦法。”
最後實情比我想象的更難接受,本來我爸做建築生意的,幾年前生意很好,趕上了房地產的發展,但是在19、20年那會兒生意太難做了,錢要不回來,直接破產了。
我爸只是個小學文化,他沒什麼班兒可以上,破產後,他把車、表都抵押了,那兩層別墅也抵押給別人了,是別人念舊情讓我們家繼續住而已。
那會兒他已經焦頭爛額,他甚至開着十幾年前的桑塔納去跑滴滴賺錢了。
誰曾想呢,幾千萬身家的大老闆,錢說沒就沒了……
開始自救
當時知道了這個消息,我真的頭一黑差點暈過去。
在家躺了三天,誰也不想見,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房子裡的室友都是我的有錢朋友,她們怎麼懂我的感受?
我向教授說明了情況,決定先Drop掉兩門課,騰出更多時間來打工和賺錢。兩個教授都很通情達理,免除了我的Drop費用。
我先清點了下手頭的資金,清楚地記得,在那時我手裡只有不到3W加幣,而一學年的學費就要近5W加幣。
還剩下兩年半,如果要拿到Honor學位,也就是將近10W。
我清楚的認識到,這學費,我負擔不起。當時我的方案是:
1.去掉Honor學位,只拿畢業證。可以少修點學分,那也就是還需要7.5W左右。
2.轉學去College,可以減輕很大負擔,學費直接少一半,當時我也上了一些課了,可以轉學分。所以最後只需要3萬加幣左右。還更容易畢業,只是這個學位國內不認,我就少了一條路,沒法回國了。
權衡之下,我選擇下學期直接轉學去College,也就是我後來的學校上學。
因爲商科第一年和第二年的通識課程是差不多的,我本來是學Human Resources的,但是我轉去學Accounting了,因爲Accounting在本地更好就業。
我在學校裡的Bubble Tea找了份服務員的工作,雖然會被之前的朋友問,“你怎麼去打工了啊”?對於這類問題,我只是說,“我想自己賺點零花錢。”
時薪大概是12cad/h,每週可以幹20小時,因爲學籤只能幹20小時。一個月就能多出來將近1000加幣。後來我又去過餐館,小費多一點,高的時候能到1200cad。
除了這份20小時的工作,我還會做現結的工作,中國餐廳多的是這種工作。
選課我只選學籤,最低要求的學分,不至於被遣返就行,因爲太多時間要花在打工上了,我當時也搬到了一個半地下去住,省點房租。
有時候還會給國內的朋友代購點兒奶粉,咖啡豆,衣服,鞋,賺的不多,就當是把車的開銷給cover了。曾經的奢侈品我也一件一件的賣掉,賣掉的錢也用來交學費了。
我爸每個月還是會給我打1000加幣-1500加幣不等,他怕我過得不好。有時候我姑姑也會打個幾百刀給我,覺得我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邊也辛苦了。
哎,怎麼會好呢。過去的朋友有一些其實也不是朋友了,因爲那兩年我特別忙,又得打工又得趕due又得上課,還得買菜做飯,真的閒不下來。但是可能也是因爲破產吧,我在大三大四還拿過一兩次獎學金,也不多,就500刀。
破曉
現在我留在加拿大了,畢業後找了會計師相關的工作,在一家很小的外國人開的公司,作爲初級會計師從18cad漲到了23cad/h。
除了上班時間,有時候也會送送外賣,夏天的兼職一般都是去奶茶店搖搖奶茶,這類兼職一般時薪是14-16cad/h。
每個月到手大概3500-4000刀,如果有外快多的時候能到4500刀。我也會每個月給我媽媽打個一兩千塊錢,改善生活。畢竟在多倫多,這點錢真的自己租個房,吃個飯也不剩什麼了。我媽每次也挺開心的,也覺得很驕傲。
在這些打工歷程和上學旅程中,其實自己也交到一些朋友,和高中初中時的朋友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我也挺知足的。
現在看小某書上,有的留學生回家繼承廠子,有的繼承公司,想想那可能是我曾經的路徑吧,但是事與願違……
人真的不是生來就堅強,都是爲生活所迫。
經常也有朋友說我比同齡人心智更成熟,苦笑ing,誰經歷了這些誰還能不成熟啊!
相反,有時真的很羨慕那些能保持天真的人,沒經歷大起大落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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