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60億斤小米說起

作者|Eastland

頭圖|視覺中國

1950年12月,周恩來總理在研究我國航空工業建設問題的會議上提出“5年內拿出60億斤小米用來支援發展航空工業。”

1951年4月17日,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和政務院聯合頒發《關於航空工業建設的決定》,正式決定了這一投入。

也是在1951年,王大珩受命籌建中國科學院儀器館(長春光機前身),獲批1400萬斤小米。他用這筆“經費”在吉林長春建立儀器館,併成功研製出中國第一爐光學玻璃、第一臺電子顯微鏡、第一臺光電測距儀等幾十個“第一臺”精密光學設備,一舉奠定了中國光學事業的基礎。

當年,小米是財政收支和供給的計量單位。比如王大珩籌建長春光機,招收人員的衣食住行都可以折算爲小米(還要考慮這些人員需求供養的家人)。基建施工人員、建材也可直接用小米支付。

60億斤小米,按當時的物價算約爲5億人民幣。發行5億貨幣容易,但生產60億斤小米難。

資源是財富之母、勞動力是財富之父。土地與勞動力結合,生產出食品;森林與勞動力結合,生產出木材;木材與勞動力結合,生產出傢俱……

通過優化資源與勞動力結合可以使更多財富被創造出來。

比如,針對土地與勞動力的結合。通過教育提高勞動力的素質、掌握科學種田技能,改良農作物品種,改良土地,興修水利,普及農機等。

下面舉兩個例子:第一個關於專業化,第二個關於服務業。

專業化

專業化本質是提高勞動者利用資源的能力。

孟子問陳相:帽子是自己織的吧?陳相回答,以粟易之。孟子問爲什麼,得到的回答是”害於耕。”也就是說,織帽子影響心種地,不如用糧食換帽子。

上面這段對答揭示了兩個道理:分工是專業化之母,交換是專業化之父。只有分工纔有專業化,前提是生產者之間能夠交換產品。

前些年發達國家盛行去工業化,其實是基於分工的、國家層面的專業化。背景是發達國家勞動力成本上升、工會強勢、環保壓力大,資本爲了逐利,主動向發展中國家轉移工業產業。

分工帶來的專業化提高了各方的效益,以美國爲代表的發達國家在互聯網、人工智能、基因工程等領域取得豐碩成果。以中國爲代表的發展中國家形成門類齊全的工業體系,並以強大的能源、電力、重化工、交道運輸體系爲基礎。

交換是專業化之父。本國不生產電冰箱,國民又不能不用,就必須從它國購買。

德、日保持着強大的工業化能力。美國卻發現除了農牧產品(玉米、黃豆、牛肉、豬肉等)和軍火,幾乎沒有可與其他國家交換的產品!貿易赤字日益擴大,心態失衡,終於動手掀桌子了。

服務業

發達國家服務業的超常發展,先由工業產能過剩引發,後與去工業化進程耦合。

例如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美國。家電、汽車市場早已飽和,出口到歐洲?人家有自己的品牌。出口到亞非拉?當地人買不起。被迫壓縮工業產能,就要考慮就業問題,同時還要想辦法撐起本國的GDP,發展服務業幾乎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冷戰結束,全球化加速,發達國家製造業轉移,服務業佔GDP的比例一路提高到75%左右。

財富是資源與勞動力結合創造出來的,服務業沒有直接創造財富。假如把14億人分爲甲乙兩組,每組7億。先由甲組爲乙組捶背一小時,產生700億GDP(每小時服務費100元);再由乙組爲甲組捶背一小時,又和產生700億GDP。兩小時產生1400億GDP,這個國家的財富增了多少?

服務業可以間接地創造價值。比如爲汽車廠提供外觀設計、營銷策劃等方面的專業服務,幫助汽車廠提高運營效率,間接地創造了財富,屬於“生產性服務”。

與之對應的是“生活性服務”,如餐飲、娛樂。此種服務不創造財富,只是財富的再分配。

生活性服務的價值取決於服務對象。服務對象創造財富的能力越強,他們所享受服務的價值越高。

強大的工業能夠帶動服務。比如汽車工業,首先能夠創造高質量就業崗位,帶動生活性服務。其次,車企對生產性服務需求自然增長。如果汽車工業弱小,怎麼冒出對車輛外觀設計、營銷諮詢等服務的需求。

一言以蔽之,強大工業國的服務業爲強大工業服務,弱小工業國的服務業爲弱小工業服務,前者比後者更有價值。

國民財富的根本來源是能夠直接創造財富的農業和製造業。

1)貨幣是手段不是目的

亞當斯密在《富國論》中對貨幣效用的闡釋今天仍然適用:交換媒介、價值尺度、儲藏工具。

上文講到:資源是財富之母、勞動力是財富之父。土地與勞動力結合,生產出食品。

有兩個不可忽視的問題:一是告訴農民種植哪些作物及每種的種植面積;二是激勵農民付出辛勤的勞動。貨幣原本是用於方便交換的工具,卻出色地解決了以上兩個問題。

首先,換取某種商品所需貨幣的數量(即價格)隨商品緊缺而增加,商品供應者及潛在供應者發現增加生產量的明確信號;

其次,貨幣可以用於交換一切商品,滿足勞動者所有物質需求。因此,賺取貨幣成爲激發勞動者積極性的重要手段。

但今人研判經濟形勢,對M2、利率、匯率等與貨幣相關的指標關注度過高,忘記了貨幣本身不代表財富而是工具,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2)回到用小米作計量單位?

回到用糧食計量財政收入、支出不可行。

因爲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不僅包括吃飽飯,他們還需要新家電、私家車和漂亮的服飾,而這些東西的生產需要資產、技術、設備和基礎設施,不能直接折算爲小米或其他農產品。

因此,應當增添某種工業品作爲計量單位,與糧食一起用於量化國家創造財富的能力。最適合的工業品莫過於汽車。因爲汽車製造產業鏈極長,一個國家生產汽車的能力,不僅匯聚能源、電力、鋼鐵、重化工、機械製造、交通運輸方面供給能力,還與技術進步、勞動力素質、市場化、金融服務等密不可分。

汽車有數萬個零部件組成,全球沒有一家車企不需要外部供應商。靠計劃經濟協調供應鏈,必然效率低下。中國汽車,特別是新能源車競爭能力如此之強,只能是市場化的結果。

2023年,中國糧食總產量約6.9億噸。汽車產量爲3000萬輛,把造船、造工程機械、生產家電及各種工業品的能力統統折算進來。“盲猜”中國工業製造能力爲1億輛汽車。

進一步分析,除非具有向全世界出口農產品的稟賦,糧食並非越多越好,而是夠吃就好。另一方面,工業品生產能力的上限比“滿足自用”要高很多。

綜上所述,可以這樣定義一個國家創造財富的能力——在糧食安全、能源安全保障下的工業生產能力。

二戰前後,美國糧食安全、能源安全“拉滿”,工業生產能力約爲全世界的一半,國力之強空前絕後。

今天的美國,糧食安全、能源安全仍可打“滿分”,但工業生產能力早已被中國超越。

3)產能過剩怎麼辦?

首先要區分真過剩和假過剩。

以汽車爲例,中國千人汽車保有量約爲225輛,而發達國家千人汽車保有量在500輛~800輛之間。美、加超過800輛/千人;地少人多,公共交通發達的日本,千人汽車保有量接近600輛。

制約中國汽車保有量提高的主要因素有四個:居民收入、道路擁堵、空氣污染、能源安全(我國70%的原油需要進口)。對基建狂魔而言,道路問題正在得到解決;新能源車橫空出世的同時解決了污染(與光伏、風電等可再生能源佔比提高同步)和能源安全問題;剩下的只有收入問題了。

發展包括汽車工業的製造業,本身就可以增加就業人數、提高就業質量、增加居民收入。居民收入增加後,有能力夠買包括汽車的各種工業品。這個良性循環有望再持續數十年。

再比如光伏的產能過剩。2023年,中國能源消費問題摺合57.2億噸標準煤。其中煤炭佔比超過55%。風電、光伏等清潔佔比26.4%,同比微增0.4個百分點。照此進度,將清潔能源佔比提高到30%以上要10年時間。光伏、風電裝機容量增速不是太快,而是太慢,現在的過剩是暫時的。

基建、國防、星際探索是消納“過剩產能”的重要方式。《十四五規劃》提出:

在以後的“五年計劃”中,類似安排不會減少只會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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