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救一鍋飯

散文

她打開一鍋蒸熱的飯，才發現有點壞了，是中午加熱沒有熱透？還是兒子加水蒸飯時，水不慎多倒進了內鍋，讓乾飯甚至有些軟爛怪味。還好只有一點點壞，生性節儉的主婦無論如何不願將之倒掉，總有補救的辦法的，任何食物壞在五趴之內，她一向都有補救的天分，待涼了先冰進冰箱明天再說。

一早，她福至心靈，立刻決定將那鍋飯煮成一鍋粥。她切了洋蔥和嫩姜先爆香，剝好殼的蝦加入翻炒，再加些XO醬，讓口味再重一些。再來是熱水、調味料，最後纔將那鍋乾飯倒入，用溫火熬着。待食用時再切入蔥花、灑上胡椒就大功告成。飯桌上，無人發現那鍋粥有啥問題，她自己吃起來也還算可以。像她這種化腐朽爲神奇，纔是一個料理天才最大的考驗不是？一個媽的日常，總是少不了冒險與挑戰，她自己覺得啦，當然還要一個味覺不夠靈敏的好兒子互爲搭配。

「爸爸八月三號真的要跟我們上山整地種花嗎？」兒子放下了碗筷，忍了好幾天，終於還是開口問了：「你多久不願見他了，這樣不是很尷尬嗎？」

半年前，她買下了父母一間多年賣不掉的山區老宅，也花了不少錢大加整修，想說家人們在疫情無處可去時，新屋或能提供新的生活。如今，她終有一點財力可爲節儉了一輩子絕不肯輕易花錢裝修的父母圓了大家可以共居的夢。八十歲的父親看到修整後改頭換面的新家，開心的說：「多年來爲了錯買這間房子不知道被你媽唸了多少回，現在看妳整修成這樣，真的讓我看到了這房子的價值，也讓壓在我心上的大石落了地。我高興到覺得自己可以多活個五年。」把不好的最後變成好的，一直以來，她似乎有着這樣的天分。

爲了補強這三層樓的房子，她加了九根樑柱，屋前也找人挖了個種荷植柳的水池，但這偏遠的山上交通不便，她還需要會開車的幫手、愛山居的人、不怕蛇的人、還不算老可以互相幫忙的人……然後她想到了已經分居了六年的丈夫。

「媽，妳要想清楚，妳們會不會又吵起來？」兒子不知道的是，這六年來，已經足夠讓她想清楚了一些事。她已經慢慢去諒解丈夫當年許多的不得已，也一直艱難地建構自己的心理準備。當然，也開始認真記憶起他們共同的許多回憶。有些想法甚至是在無意識中醞釀，並沒有告訴兒子。離開男人、獨立自強，是一種境界，如今她有了不同的境界。所有這個男人過去欠她的一切：不陪伴、不聽勸、不理解……諸多原因積成離開的理由，如今她想跟時間一一的要回來。　　還好，大家都還活着，還可以補救，她知道自己一向不畏懼冒險和挑戰。「我煮的粥有這麼好吃嗎？乖兒子，你是吃到第幾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