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同行舉報，700億私募大廠“冤枉”？
今年以來，A股市場跌宕起伏，主動權益類基金表現不佳，量化基金的表現卻相對例外，有業績記錄的1800只股票量化多頭產品，平均收益爲5.13%。然而，量化基金行業內部也比較“卷”，比如700億量化私募大廠明汯投資，就被12家同行給舉報了。
01、被同行舉報
“某量化大廠MH接受調查”一事持續發酵。
實際上，所謂調查傳言，是今年5月上旬，上海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執法總隊赴上海明汯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即MH，以下簡稱明汯投資，目前在管理規模超700億元）辦公室進行問詢，事項涉及明汯的在職員工運營自媒體賬號，主要指向該員工在私募營銷上可能存在不當行爲，有違向合格投資者推介產品的原則，或涉及不正當競爭。
上海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之所以上門問詢明汯，是因爲12傢俬募基金公司同行向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實名舉報了明汯投資的相關情況。
「市界投資匯」瞭解到，涉事自媒體賬號主體名爲“老私基”。據上海證券報報道，2021年的6月中旬-6月底，卓某、徐某等4人組建了一個團隊，使用卓某此前註冊的微信公衆號“ifmore”（後更名爲“老私基”），發表基金產品評價、私募宏觀研究等文章，其中有部分文章涉嫌拉踩同行產品，以襯托明汯。截至目前，相關公號及文章已不可查看。
另據財新報道，“老私基”多次在其公號文章中作溢美之詞：“明汯，老私基最放心的量化私募”、“私募觀點|明汯投資，暫定量化界的王者”、“長期量化雙冠王——明汯在老私基跟蹤表中，明汯1000、明汯CTA包攬了長期年化收益第一的位置。”甚至曾出現公開推介產品的表述。“明汯精選CTA的歷史業績，這是我比較看好的一款量化產品，兩個月纔回調6.5%真的不多，建議大家拿好自己手裡產品耐心持有就行。”
如此表述顯然與監管要求不符。「市界投資匯」諮詢了多位法律專家，上海市光明律師事務所律師付永生、羅春雷，上海市海華永泰律師事務所律師王加業均指出，根據《私募投資基金募集行爲管理辦法》第二十四條，募集機構及其從業人員推介私募基金時，明確禁止：公開推介或者變相公開推介；誇大或者片面推介基金；採用不具有可比性、公平性、準確性、權威性的數據來源和方法進行業績比較，任意使用“業績最佳”、“規模最大”等相關措辭；惡意貶低同行等行爲。
那作爲此次事件的主角，明汯投資到底冤不冤枉？“老私基”和明汯投資到底是什麼關係？
02、真假“美猴王”
據「市界投資匯」瞭解，微信公衆號“老私基”已於2022年6月前後停止更新類似點評文章。
一位熟悉該事件的業內人士稱，2022年6月，有一家業內機構通過身份證號，找到了該微信賬號的註冊主體。“也是在那時，明汯投資才知曉此事。當時公司已經對該員工講過不要再發了，不管寫得內容是什麼，顯然身份都是不合適的。”
本來事情可能已到此結束，可後來事情卻再起波瀾。
“而近期引發普遍關注一事，事起知乎上一個重名賬號。”上述業內人士透露，該知乎賬號同樣原名“老私基”，曾涉嫌抄襲微信“老私基”的文章，被舉報後更名爲“選基人”，註冊運營主體系某財富公司的在職員工。
根據上述信息，「市界投資匯」在知乎上搜索“選基人”“老私基”等關鍵詞。目前，“老私基”相關名稱賬號下的內容顯示爲0，但該賬號的關注者卻有105個。
對於該賬號內容爲0的情況，知乎客服迴應稱：如果相關創作內容是知友自行刪除，其他知友點擊進入相應內容頁是看不到之前的內容的，但會提示內容消失的原因；不過，在知友主頁，暫不會提示過往的創作情況。
▲（知乎頁面截圖）
“選基人”賬號下則有3篇文章，更新於今年6月6日-7日。在被問及是否爲某財富公司的在職員工時，該賬號運營者較爲戒備，不願多做回答，只是問：“你才關注，怎麼知道之前的文章。你哪家機構？都刪了。”
▲（知乎頁面截圖）
不過，在這3篇文章中均有免責表述：“本文無恰飯，本人無團隊，本人亦無跟任何公司有瓜葛，亦無與任何公司任何利益往來，更無就職任何基金公司，以後儘量不diss，儘量分享好的一面。”
此外，在B站的“老私基”賬號上，「市界投資匯」也發現了些蛛絲馬跡。該賬號於2021年9月中旬發佈兩則視頻，分別爲《信託到底是什麼，哪類信託比較好》《量化巨頭新品首發，全市場精選個股，不懼風格輪動。明汯股票量化策略，歷史回溯年化收益62%，最大回撤15%，2021年以來收益50.5%》（以下簡稱《量化巨頭新品首發》）。
▲（B站頁面截圖）
其中，在《量化巨頭新品首發》視頻中，隱約可見到某財富公司的logo，視頻右下方有“全唐配置雲理財”的標識。「市界投資匯」查詢後發現，“全唐配置”是第三方理財公司大唐財富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唐財富”）於2021年8月前後發佈的綜合資產配置服務方案。
▲（圖片來自視頻截圖）
此外，該賬號於2021年9月-11月期間，發佈過6篇專欄文章，其中《私募銳評｜量化超額哪家強》一文被多家媒體引用，不過卻被相關報道當作是明汯員工所作，用以佐證明汯“老私基”賬號涉不當營銷之情況。
「市界投資匯」致函大唐財富，詢問知乎上的“老私基”（後更名爲“選基人”）相關情況、《私募銳評｜量化超額哪家強》一文作者等問題，截至發稿未獲回覆。
接近明汯投資的人士則對「市界投資匯」表示，目前該事件正處於調查階段，不日將有官方調查結果發佈，此時不便過多回應。
03、是誰犯了衆怒？
據財聯社報道，在同業舉報明汯的材料中，所提及的文章發佈於2021年6月18日至2022年6月17日期間。
但前述瞭解該事件的人士則表示，明汯員工的賬號早在2022年6月，被同業找上門時已經停止發佈相關文章。
那麼問題來了，最近激起私募行業衆怒，進而抱團舉報的“老私基”，究竟是何人？
如果是明汯員工，引發爭議的內容已停更近一年，爲何又在近期引來同行的抱團舉報和監管出手？
一位熟悉私募基金行業及相關法律問題的業內人士表示，從激起同行不滿到被舉報問詢，中間間隔近一年，這可能與蒐集證據和談判拉鋸有關。
該業內人士認爲，“一是蒐集證據需要時間。並非隨便宣傳個產品就會被認定爲公開推薦，需要滿足幾個要素，比如提到了產品名稱、投向、評級等信息，違反了私募基金募集規則中的程序和要求。受侵害方待信息蒐集齊全再舉報，成功概率更高。”
其次，該業內人士認爲，雙方可能談判過，只不過利益沒有達成一致。他表示：“業內很少說發生矛盾就立即舉報，通常的處理方式都是先要求停止侵權，雙方再坐下來談具體責任和賠償。談判本身是場拉鋸戰，耗時耗力，在談不攏的情況下才會舉報投訴。”
至於B站“老私基”賬號視頻中出現了大唐財富相關資產配置方案的宣傳，可能與二者的相關合作有關。
「市界投資匯」發現，早在2019年，大唐財富與明汯投資就有過合作。據大唐財富官微信息，2019年4月25日，大唐財富董事長張樹林、聯席總裁任傑共赴上海明汯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與明汯董事長裘慧明共同討論了量化投資的發展前景和產品策略等問題。
該文章提到：“通過本次會談，大唐財富與明汯投資就合作事項進行了充分探討，雙方希望在既有合作的基礎上，未來能夠爲投資者帶來更加滿意的產品與服務。”
▲（圖源/大唐財富微信公衆號）
在當年9月14日-16日大唐財富“盛世30”新品發佈會中，明汯多策略對衝基金是入選的30傢俬募基金管理人之一。當月底，裘慧明擔任核心基金經理的“明汯多策略對衝1號”產品，在大唐財富12家中性策略機構白名單觀察池中排名第一。
▲（圖源/大唐財富微信公衆號）
「市界投資匯」也就大唐財富與明汯投資的合作事宜致函大唐財富，截至發稿未獲回覆。
04、量化投資的內憂與外患
今年以來，A股市場跌宕起伏，主動權益類基金表現不佳。不過，量化基金的表現相對例外。
Choice數據顯示，截至今年5月底，公募量化基金平均收益爲0.44%，正收益佔比爲50.6%。
相比之下，私募量化基金的平均收益則更爲亮眼。
據私募排排網數據，截至5月底，有業績記錄的1800只股票量化多頭產品，平均收益爲5.13%，其中1441只基金實現正收益，正收益佔比爲80.06%。例如上文提到的明汯投資，旗下的明汯股票精選1期、明汯股票精選海享1號，截至6月9日近半年的收益率分別爲6.85%、6.37%。
綜合來看，量化基金“成績”突出離不開中小盤的表現。中金公司研報指出，今年以來，股票市場整體偏弱勢震盪，不同結構的表現差距較大，相對來說，科創50、紅利指數、國證2000、中證1000的表現較好，而創業板50、創業板指、中證100、滬深300表現較差，市場更加偏好小盤紅利價值風格。
近年來，隨着量化投資快速發展，更多資金涌入，行業內卷也成了不爭的事實。而人才、策略因子迭代、算力、硬件等方面的激烈競爭，頻頻被業內人所提及。
涵德投資曾對私募排排網表示，近年隨着量化管理人的增多，市場競爭加劇，在人才儲備、IT設施、甚至產品費率的設置上都處於“軍備競賽”的狀態，都在考慮在各方面積累更多的競爭優勢。
“未來，隨着A股市場有效性的提升和機構化的加深，整個市場的超額收益會逐步收斂。爲了保持超額的可持續性，管理人需要進行更精細化地挖掘阿爾法，需要在研發、人才、算力等各方面都持續進行高投入。”黑翼資產創始人鄒倚天這樣認爲。
除了行業“內卷”，在A股表現持續乏力的背景之下，也有不少投資者將矛頭指向了換手率更高的量化基金。
有觀點認爲，量化基金的參與極大地改變了A股市場原有的生態。這一觀點的“火力”集中打在量化基金的換手率上。“可能別人長期看好某幾個票，他們量化當天買當天就賣了，賺短期波動的錢，這對於主觀價值投資者來說很頭疼。”一業內人士對「市界投資匯」表示。
另外，私募大V、神農投資創始人陳宇近日也在社交媒體上痛批量化投資，言辭頗爲激烈，稱“量化基金就是割韭菜的工具，是股市的吸血鬼”，並認爲在當前註冊制的環境當下，建議嚴控量化基金的發展規模。
對於量化基金面臨的“內憂與外患”及本次明汯投資被同業舉報事件，愛玩特智能/鴻熵量化私募創始人雷宗對「市界投資匯」總結道，這幾年量化基金快速擴張，現在一方面，量化在逐漸蠶食主觀的市場份額，導致主觀近兩年的產品非常難賣；另一方面，量化基金在追求高速擴張中，不排除個別機構會出現一些不正當的競爭手段。未來，量化基金的發展一方面自律規範要加強，另外機構自身還是要回到打造有特色有競爭力的量化產品的正道上來。
（作者| 周舒陽，編輯| 韓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