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馬斯克概念”和他的算力野心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孔海麗 北京報道

比原計劃推遲了兩個月，當天臨時又因意外延遲了近一個小時，馬斯克這場全世界都關注的發佈會，譭譽參半。

北京時間10月11日，特斯拉CEO埃隆·馬斯克帶來了三款堪稱炫酷的新產品：無人駕駛出租車（Cybercab）、無人駕駛多功能車（Robovan）、特斯拉人形機器人（擎天柱Optimus）。

這三款重磅產品，因爲距離量產還有一定時間，所以有硅谷專家稱之爲“馬斯克概念”產品。在現場或透過直播，人們看到的是鋼甲閃亮的戰車，但它們背後，隱藏着“鋼鐵俠”在佈局AI尤其是算力領域的巨大野心。

特斯拉市值一天跌去4700億元

在馬斯克的講述中，Cybercab沒有方向盤、腳踏板和控車輛控制裝置，預計2026年-2027年實現大規模量產（天風國際證券分析師郭明錤預估量產時間爲2027年Q1），無線充電，自動清潔，該車成本約3萬美元；Robovan最多能容納20個人，載人也可拉貨；Optimus通過電驅系統完成各種類似人類的行爲動作，能與人類溝通，量產成本約2萬-3萬美元。

特斯拉在加州洛杉磯的華納兄弟電影公司製片廠“包場”，佈置了50輛Cybercab供人們體驗，現場還有Optimus 機器人爲來賓調酒，Party氛圍感拉滿，但從隨後資本市場的反應看，投資者並不買賬。

截至北京時間10月12日凌晨4點美股收盤，特斯拉（TSLA）收於217.8美元，下跌8.78%，市值6957.93億美元。盤初一度下跌超過10%。一夜之間，特斯拉市值損失67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4700億元）。

這跌去的市值，直接關係到馬斯克的收入。今年6月特斯拉2024年股東大會通過了馬斯克56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4000億元）薪酬方案，自該公司市值達到第一個里程碑（1000億美元）開始，每增加500億美元，且公司經營指標實現相應增長，馬斯克就可獲得1%的特斯拉股份（約169萬股）。

綜合部分機構分析師和投資者的觀點，特斯拉股價大跌的原因包括：ROBOT發佈會，馬斯克是在“畫餅”，三款產品頗具科幻感，但都沒有講述真實可信的數字和技術細節；Cybercab量產時間最快要到兩年後，出租車業務和FSD系統預計可爲特斯拉帶來的運營利潤遠遜於預期；據傳將於2025年上半年推出的特斯拉經濟型汽車Model 2（據說售價15-18萬元），沒有任何信息披露，令投資者情緒焦灼。

美國方舟投資管理公司主管凱西·伍德（Cathie Wood，暱稱“木頭姐”）今年7月曾表示，全球自動駕駛出租車市場規模可達8萬-10萬億美元，從“電動汽車製造商”轉型爲“自動駕駛出租車業務供應商”的特斯拉將獲得豐厚利潤，並實現股價大幅增長。如今看來，這個樂觀預測更像是願景。

特斯拉全自動（無人）駕駛系統FSD是其重磅新產品的共同支撐。馬斯克宣佈，FSD將率先尋求獲得加州和得州的監管許可，於2025年上半年落地。

有別於無駕駛艙的Cybercab和Robovan，今年3月起，有駕駛艙、有駕駛員的特斯拉汽車已陸續在北美180萬輛測試使用FSDv12.5系列版本。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從一位加州華人10月1日發佈的8分鐘視頻看到，該車主購買的Cybertruck（特斯拉賽博皮卡），其自動駕駛系統已經更新至FSDv12.5.5版本，5公里左右的測試路程，他坐在駕駛位全程未曾接管，Cybertruck全自動駕駛可以稱得上“絲滑”。

在此基礎上，無駕駛艙的全自動駕駛系統FSD的廣泛使用，對芯片和算力有着極高的要求。馬斯克在此領域早已提前佈局。

馬斯克在發佈會上透露，Cybercab自動駕駛硬件平臺的名稱叫AI5。

馬斯克期望的“算力自由”

Cybercab要投入商業運營至少是兩年半以後，而Cybercab的競爭對手谷歌旗下Waymo早已運營兩年多。

10月2日，Waymo表示，將在德克薩斯州奧斯汀開展無人駕駛出租車服務。而奧斯汀正是特斯拉的大本營之一，它在這裡建有一座超級工廠Giga Texas。

正在擴建的Giga Texas工廠，將建設一個“超密集超級計算機集羣”。這裡是馬斯克人工智能棋局的核心地帶。

馬斯克一直強調特斯拉是一家AI公司。他的目標是追求通用人工智能（AGI），併爲人類拓展更大的生存空間，包括移民火星。而無論是特斯拉系列汽車，腦機接口公司Neuralink，還是人形機器人，都是通用人工智能與人類連接的橋樑。

他在AI軟件方面的佈局，主要體現在2023年成立的xAI公司，繼今年8月Grok-2亮相後，它即將於今年底推出號稱最前沿技術的大模型Grok-3。

AI硬件的核心是芯片。爲了實現算力自由，馬斯克採取了兩條腿走路的方式。一條腿是採購英偉達的芯片，另一條腿是研發自有芯片。

2021年8月19日，特斯拉團隊在其首個AI Day上宣佈將推出自己的超級計算機系統Dojo（中文意爲柔道館），並且展示了Dojo設計的D1芯片模板，據說其性能直追英偉達A100。

2023年6月21日，馬斯克透露，Dojo已經上線並在特斯拉數據中心運行任務。隨後，其芯片設計速度加快。

今年4月30日，在臺積電的北美技術研討會上，特斯拉團隊稱，Dojo的下一代訓練模塊--D2芯片，已經投入生產。D2將所有的Dojo模塊置於一塊硅晶圓上，在處理自動駕駛任務優化以及集成多種傳感器處理功能方面表現出色。

今年6月，馬斯克宣佈，特斯拉全年AI的投入約爲100億美元。其中約一半用於內部支出，主要是包括D2芯片系列在內的AI推理計算機和傳感器；約30億至40億美元用於採購英偉達的相關硬件。

位於奧斯汀的Giga Texas的特斯拉超級工廠正在擴建，也在同步建設Dojo巨型超級計算集羣基地。該基地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是名爲“Colossus（巨人）”的AI超級集羣，由xAI公司承擔，由10萬個英偉達H100/H200 Nvidia GPU 組成，另一部分是名爲特斯拉“Cortex（大腦皮層）”的AI超級集羣，由5萬個英偉達H100芯片組成。

馬斯克還表示，Colossus的集羣將在幾個月內增加到20萬塊（15萬H100+5萬H200），Cortex的集羣將增加到10萬（H100+H200）。這兩個超級集羣將用於全自動智能駕駛系統FSD和人形機器人Optimus的訓練和存儲。

馬斯克“畫大餅”並向團隊極限施壓的事情並非孤例，但事後看基本會實現。這就意味着，以上兩個超級集羣建設完成後，Dojo的總算力將達到驚人的100 Exaflops，約等於320500塊英偉達 A100 GPU的算力水平。這遠遠超過了全球任何一個大型超算中心，連OpenAI也要甘拜下風。

跳躍式升級的AI5

Dojo巨型超級計算集羣基地研發出來的產品，值得期待。

雖然前述發佈會後競爭對手如Waymo和Cruise揶揄特斯拉的FSD並沒有傳說中強大，但從硬件配置來看，其性能相當驚人。

目前有駕駛艙（即“有監督”）的特斯拉汽車，其FSD硬件平臺是HW4.0系統，如果按照進階命名順序，新的FSD硬件平臺應該是HW5.0，但馬斯克宣佈無駕駛艙（即“無監督”）的FSD硬件平臺名稱，卻叫AI5。進入了一種全新的命名方式。

根據公開信息，特斯拉FSD硬件平臺HW4.0的算力，是HW3.0的5倍。業內資深人士據此推算，其算力水平有兩種區間，一種是300TOPS-500TOPS（TOPS爲Tera Operations Per Second的英文首字母縮寫，是處理器運算能力單位），一種是500-750TOPS，取中間值，約爲500TOPS。

而馬斯克此前已透露，AI5的算力是HW4.0的10倍，能耗水平提升4-5倍，採用4nm製程。如果HW4.0的算力爲500TOPS，那麼AI 5的平臺算力或達到5000TOPS，這是什麼水平呢？

英偉達正在研發的下一代自動駕駛計算平臺是DRIVE Thor，2022年GTC2022線上大會透露的算力爲2000TOPS，雖然兩年時間過去，算力水平有可能提升，但業內專家估計這個水平大概能到3000TOPS。

如此對比之下，Dojo團隊在馬斯克的極限施壓下，在短時間內就做出瞭如此頂尖的產品，確實值得讚歎。

英偉達DRIVE Thor仍由臺積電代工，而AI5將由三星代工而不是臺積電。據說這是因爲三星開出了誘人的價格，並確保良率70%以上。專家分析，AI5將採用三星基於ARM架構設計的Exynos-IP內核。

AI5擁有如此之高的算力（5000TOPS），並不僅僅是爲特斯拉汽車打造，而是包括Robotaxi、人形機器人 Optimus，以及未來L4、L5 的特斯拉車型都可使用。

就單獨的車輛來說，配置AI5的FSD，仍存在算力閒置的問題。關於這一點，馬斯克也想到了。他說，實現全自動駕駛後，汽車的使用率將提升5-10倍，每車每週使用時間將從10-100小時提高到100-160多小時。汽車處於停駛或閒置狀態時，AI5的算力可供出租或出售。不過這是一種理想化的打算。

凱西·伍德也考慮了這個問題。在測算自動駕駛時代到來後高達數萬億美元的市場規模後，她接着表示，自動駕駛出租車網絡的提供者將能從平臺上的車隊收入中獲得30%到50%的分成，其中就包括閒置算力租售的收入。

我國主流新勢力車企如小鵬、蔚來，以及比亞迪、吉利等，也在自研智能駕駛芯片的路上奮力追趕。今年8月，小鵬汽車提出的目標是，其智駕系統儘快達到與Waymo相當的水平，即在18個月內實現Robotaxi級別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