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諾獎得主:40年裡中國技術覆蓋全領域 非常驚人
作者|本站科技 彭麗慧
策劃|楊霞清、郭浩
大師介紹
Jules A Hoffmann :法國生物學家、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管理委員會理事長,2007年成爲法國科學院院長。因發現如何激活先天免疫而與魯斯蘭·麥哲托夫和布魯斯·博伊特勒分享2011年邵逸夫生命科學與醫學獎。同年(2011年),奧夫曼和布魯斯·博伊特勒與 拉爾夫·斯坦曼一起獲得 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以表揚他們“關於先天免疫機制激活的發現”。2018年10月底,Jules A Hoffmann參與2018世界生命科學大會,並接受本站科技採訪。
觀點提要
1、人類的免疫系統比昆蟲的要好的多,但後者的優勢是能夠很好的戰鬥,這也是雖然它們的生命週期很短,但是仍然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原因。
2、我自己的印象是中國的進步非常快速,特別是中國有很好的技術,在生物科學、計算機科學、醫藥學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進步。這遠遠超過了世界上其他的國家,像西方國家,甚至亞洲的日本,我對中國的未來也很有信心。
3、科學領域目前面臨的挑戰第一點要有新的想法;第二點要有設備和資金。
4、沒有任何一個重大的發現是能夠被預測的,比如說抗生素,也是由於幸運被發現的。
精彩集錦
“我不喜歡這樣的問題。”Jules AHoffmann認爲作爲一位法國科學家,對中國科學界的發展方向提出建議,是非常不優雅的一件事情。
黑西裝、白襯衫、暗紅色的領帶,適中的身型,已經77歲的Jules AHoffmann有着法國人特有的優雅氣質,即使是拍照他也依舊會雙手插兜、面帶微笑的直視鏡頭。
因致力於昆蟲天然免疫反應相關的基因以及分子通路機制研究。Jules A Hoffmann課題組揭示了果蠅抵抗病原體入侵的天然免疫機制,其同行課題組之後發現此機制在哺乳動物上非常保守。這一重要發現使得人們重新審視天然免疫機制的重要性。由於這一重要發現,霍夫曼教授與Bruce A. Beutler and Ralph M. Steinman同年被授予諾貝生理學或醫學獎。
美國衛生研究院院長弗朗西斯·柯林斯表示,該研究提供了對人體免疫系統的基本理解,對於藉助疫苗探索癌症療法至關重要。
在採訪中,對於專業性的問題,Jules A Hoffmann侃侃而談,以至於翻譯人員不得不中途打斷他的發言。但當被問到“對中國生命科學領域的進展如何評價?”、“對中國基礎科學研究有何建議?”、“對中國生命科學領域加強對外合作交流有何建議?”這三個主辦方提供的問題時,Jules A Hoffmann對本站科技笑稱,“你在折磨我,就好象我是在一個監獄裡。"
不過,他依舊給出了答案,在他眼中,中國有很好的技術,在生物科學、計算機科學、醫藥學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進步。這遠遠超過世界其他的國家,我對中國的未來也很有信心。同時他認爲中國乃至全世界的科研研究都面臨這三個挑戰,一是科學問題的創新性,二是要有設備和資金,三是不能急於求成,要穩紮穩打。
以下爲採訪實錄,本站科技整理:
Q:您獲獎的領域是“先天免疫的激活發現”,當初是如何發現果蠅研究昆蟲?
Jules A.Hoffmann:因爲我們一直都在關注一些非常古老的種羣,它們對微生物耐受性很強,在研究中我們發現這是因爲它們能夠產生抗菌肽。
昆蟲是如何產生抗菌肽的?在什麼時候產生出來?帶着這些疑問研究時,我們發現一個受體,這個受體能夠檢測真菌和革蘭氏陽性細菌的入侵,這種受體在人類、在鼠類當中也是保守的,也就是在整個生物進化的過程當中一直保守,因此非常重要。
這個受體也就是toll,在從昆蟲到人的天然免疫體系裡是非常保守的。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發現最初當你受到入侵的時候,第一道防線就是天然免疫。
世界上所有的生物種類中,80%以上是昆蟲,這個防禦對於昆蟲來說非常重要,在人當中也相當重要,因爲絕大多數的微生物都能被天然免疫反應消滅。
Q:那假設人類也有果蠅那樣強的免疫生存能力,是不是壽命會更長一些?
Jules A.Hoffmann:你是說如果人類跟果蠅有一樣的免疫力,我們能不能活的更長?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昆蟲的免疫系統並不是那麼好,其實人類的免疫系統比昆蟲的要好的多,但它們的優勢是能夠生很多孩子,產數千個卵。雖然它們的生命也受到很多感染性疾病的威脅,但是種羣中部分個體仍然生存,以延續種羣。
而我們人類就不是這樣。所有的脊柱動物生殖率非常小,除了魚以外,因爲魚像果蠅一樣能產有上百萬的卵,其他的像貓、狗、大象的生殖率是很小的,所以它們需要更加複雜的免疫系統。大概在4億年前,有脊椎動物就發展出了更具有適應性的免疫系統,也就是適應性免疫。比如說在某個國家發生了一場瘟疫,有數百萬的年輕人可能會因此而死掉,但是總會有20%、30%的人會倖存下來,這些人他們的免疫系統能夠產生記憶,可以識別並消滅這些細菌,這是一種適應性的免疫,使人類種羣能夠在瘟疫之後倖存下來。
Q:JulesA.Hoffmann博士您是怎麼看中國在科學方面的研究,特別是在生命科學方面的研究?
Jules A.Hoffmann:我第一次到中國是在1980年,距離今天已經快40年了,這期間中國的發展如此迅速令我印象非常深刻,很多的中國年輕人也被派到國外,特別是派到了美國,有一些還派到法國。
近幾年,我自己也參加了中國廣州的一些研究項目,合作的也非常成功。我自己的印象是中國的進步非常快速,現在中國有很好的技術,在生物科學、計算機科學、醫藥學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進步。這遠遠超過了世界上其他的國家,像西方國家,甚至亞洲的日本,所以令我印象深刻,我對中國的未來也很有信心。
Q:那你覺得未來中國科技領域會有哪些挑戰?
Jules A.Hoffmann:其實不僅僅是中國,各個國家的挑戰都是一樣的。舉個例子,比如我研究的生命科學、生物技術領域,這個領域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到現在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具體表現在,知識量越來越大,研究人員也越來越多,大家也都在非常努力的工作。由此,我認爲目前面臨三方面的挑戰,第一、要有新的想法;第二點要有設備和資金。在這方面,我認爲中國比西方國家更加有優勢,中國的科學家比西方國家的科學家能夠得到更直接、更多、也更有力的資金支持。
另外還要有非常嚴格的工作條件,穩紮穩打,不要急於求成。就像烹飪,如果做得太快,美味就出不來。所以這是所有國家的挑戰,不光是所有中國的挑戰。
Q:我們前面說了挑戰,那中國科技有哪些優勢?
Jules A.Hoffmann:中國的科學組織我現在還不是特別熟悉,但以我現在的瞭解,簡單的說,中國在40年時間裡覆蓋了以前所有的研究領域,現在已經達到了一個具有高度競爭的水平,完全可以跟西方的國家競爭,這在我看來是非常驚人的。
我曾在十九世紀九十年代時去過俄羅斯,那個時候俄羅斯雖然正在發生劇變,但也有很好的科學家,不過可惜的是並沒有繼續保持下來,因此在絕大部分領域,俄羅斯開始走下坡路,但中國幾乎在所有的領域都有所支持和發展,並且在國際社會成爲一個真正的玩家。
Q:最近有報道說,因擔心對美國的生物醫學受到威脅以及知識產權損失的擔心,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的一位項目經理希望臨時中止訪問學者項目,這在華人科學家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討論,您是怎麼看待科學邊界的問題?
Jules A.Hoffmann:其實科學家從實驗室帶回來的資料或數據都是在實驗室產生的,這是他們工作的形式,就像我每個星期都讀《科學》和《自然》期刊,這是科學領域最好的期刊,期刊裡的很多文獻都是由在中國工作的純中國人發表的,不是華裔美國人、或者是華裔法國人。
Q:您是怎麼看待美國學者這種擔憂的?
Jules A.Hoffmann:這不是一個什麼新的問題,這種問題肯定是長時間就存在的,而且存在所有的地方、所有行業中。
在美國人和歐洲人中有一種觀點,他們認爲中國會從進口技術和高科技中獲利,但商業和科學是不同的產業,我不認爲這種情況會擴大到科學領域,因爲科學是開放的,在科學領域,每個人所做的工作都必須要通過出版物來驗證,出版文獻就在那裡,大家都可以閱讀,所以對於每一位科學家來說,一旦在期刊上發表文章,你的工作就是可以複製,這也意味着你要公佈所有的數據和方法,這是不能隱藏的。
所以我認爲這種風險和威脅不會擴大到科學領域。我認爲對全人類而言,最基本的知識都是一樣的,就是培訓和努力,還有幸運。
Q:不久的將來,在哪些生命科學領域會有大的進展?
Jules A.Hoffmann:我要是說的是,沒有任何一個重大的發現是能夠被預測的。比如說抗生素,也是由於幸運被發現的,是不能夠預測的。再比如最近的諾貝爾藥學諾獎頒給了吉姆愛得森,獲獎理由是發現了癌症的阻斷點,實際上這個分子在很多年以前就有人發現了,也不是預測出來的。
大師詳情:
朱爾·A·奧夫曼(法語:Jules A. Hoffmann,1941年8月2日-),出生於盧森堡埃希特納赫,法國生物學家。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管理委員會理事長,2007年成爲法國科學院院長。因發現如何激活先天免疫而與魯斯蘭·麥哲托夫和布魯斯·博伊特勒分享2011年邵逸夫生命科學與醫學獎。同年(2011年),奧夫曼和布魯斯·博伊特勒與 拉爾夫·斯坦曼一起獲得 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以表揚他們“關於先天免疫機制激活的發現”。
他大學本科時學的是生物化學,不過沒有取得學士學位。後來他於1969年取得斯特拉斯堡大學的生物學博士。1973到1974年在德國馬爾堡的馬爾堡大學的生物化學研究所做博士後研究。
1964到1968年,他擔任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CNRS)助理研究員,1969年成爲一名聯合研究員。從1974年開始,他成爲該中心的一名研究主任。1978到2005年,他擔任CNRS昆蟲免疫反應與發展聯合研究的主任,1993年到2005年他是CNRS的分子與細胞生物研究所的主任。
他是德國利奧波第那科學院、法國科學院、法蘭西學術院、Academia Europaea、歐洲分子生物組織(EMBO)、美國文理科學院以及俄羅斯科學院的成員。